层霄楼,飞檐斗拱,俯瞰京城盛景。方才有了画舫的小插曲,为了哄宁宁高兴,特意先带她来此填填肚子。
燕临特意选了临窗的雅间,图个清净,更为了避开某些不必要的“巧遇”。
谁料怕什么便来什么,那道熟悉的素白身影居然也在掌柜的躬身引领下步入二楼另一侧的隔间时,燕临眉头微蹙,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将姜雪宁往窗边的阴影里挡了挡。
还真是阴魂不散,方才不是在湖中心尽兴抚琴出尽风头吗,这会又出现在这里,燕临怀疑这谢危是不是派人跟踪了他。
燕临下意识挡住他的反应过于激烈,姜雪宁自是也看到了这一道身影。
“宁宁,我们……”燕临本想说要不换个地方吃吧。
“避什么?”姜雪宁却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她目光清亮,带着一种看穿世事的冷静,“你怕不是忘了谢少师心细如发,疑心更重。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后又刻意回避,反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不如大大方方过去打个招呼,将‘巧合’摆在明处,才能消解疑虑。”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他怕的又不是那谢危,他怕的是宁宁会再一次对他上了心。
见他仍犹豫,姜雪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理了理衣袖,唇边甚至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准备应酬的浅笑,径直朝谢危所在的隔间走去。
燕临怔了一瞬,还是立刻跟上,护在她身侧,想着一旦他有什么逾矩的话,他就立马将宁宁扯入怀中告诉他宁宁是他的。
谁料就在姜雪宁抬手,即将触碰到那扇雕花木门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木屑纷飞!
并非她推开了门,而是隔间的门扉从内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数道矫健如猎豹的黑色身影裹挟着凛冽的杀机,直扑屋内那道素白身影!刀光如匹练,瞬间划破了层霄楼内原本雅致安宁的气氛。
惊呼声、杯盘碎裂声骤然炸开!
一切发生得太快。
姜雪宁离那扇门太近,近得能看清刺客眼中冰冷的决绝,近得能感受到刀锋破空带来的寒意。她甚至来不及后退,只觉得一股猛力拽向她的方向——混乱中,不知是惊慌失措奔逃的店小二撞到了她,还是那刺客眼见无法立刻得手,顺手便要捞一个就近的“护身符”。
天旋地转间,冰冷的利刃已然贴上了她纤细的脖颈,肌肤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
“别动!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身后是刺客粗重的喘息和带着绝望的嘶吼。
姜雪宁浑身僵硬,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之人紧绷的肌肉和刀刃的森然。她抬眼,正正对上了隔间内,谢危投来的目光。
他依旧端坐在原地,身姿甚至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面前的琴案裂了一道痕,想必是它挡下了刺客的一击。他素白的衣袂在方才的劲风中微微拂动,脸上没有什么惊惶之色,依旧是那片化不开的冰雪。
然而,他的目光却精准地穿越了混乱的人群、闪烁的刀光,落在了她这个意外卷入的“人质”身上。那眼神极深,像是在审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审视她出现在此处的“巧合”,更在审视她颈侧那抹碍眼的、因刀刃压迫而泛起的红痕。
“宁宁......”
燕临目眦欲裂,手已按在腰间软剑之上,却因投鼠忌器,硬生生止住步伐。
姜雪宁的心跳如擂鼓,冰冷的刀刃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她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荒诞的预感成真之感。
谢危会遇到刺杀她知道,只是不巧偏偏是这一次,想来还是刚刚在画舫那过于高调招惹的。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而是无端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成了这棋局上,一枚谁也没预料到的、突兀的棋子。
不过也好,试探一下他,也叫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