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影子被光线拉得很长,一点一点朝她逼近。
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人,神色晦暗难辨。
直到五官暴露在灯光下,男人瞬间扬起笑脸,吊儿郎当地走过去。
“盛小四,你精分挺严重啊~”
四周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可面前的少年,刚才明明一副在聊天的样子,跟谁?
鬼吗?
凌郁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这人看了全程?
盛千鱼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回头继续看楼下的热闹。
哪怕她说真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反正她有病。
“凌少爷,你腮红也挺好看的。”
凌郁珩神情一滞,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摸了一下侧脸,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巴掌印。
这小子真是不饶人。
男人倚在天台边,微微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盛小四,我很好奇,平时你会看到什么东西?我也努力精分一下。”
“……”盛千鱼沉默了。
她歪头看了眼旁边,眼神古怪,淡淡吐出一个字:“鬼。”
说罢,她注视着凌郁珩,想从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看到些有趣的表情。
伸手指向他倚靠的位置,“刚才它们就坐在这里。”
以为会得到对方的讥讽或嘲笑,没想到,凌郁珩只愣了一秒,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我信。”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盛千鱼一直平静的面容有了变化。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你…真的……”相信?
话没说完,身旁的男人突然起身,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宛如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所以,死去的人都会成为鬼?”
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盛千鱼偏头看向肩膀,凝视着那只修长如玉的手,停顿数秒,她默默松开了身侧的拳头。
算了,它只是停在那里,没有乱动。
“不是。”盛千鱼说,“心有执念的灵魂才会变成鬼。”
至少她见到的,皆是如此。
肩上的手猛地一紧,又很快松开,俊朗青年仿佛陷进了某种思绪,脸上的吊儿郎当早已不见。
望着楼下不发一语。
盛千鱼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从她肩头离开,越来越远,最后被主人塞进西裤兜里,不见了。
楼下花园已恢复正常,那几个落水的太太也被人救起来,送到别墅换衣服。
冷风拂过,龙凤胎兄妹悬在空中,好奇地看着天台发呆的两个帅哥。
短发女孩摇摇头,心想:应该是俊男靓女。
“小鱼姐姐,今晚你没去吐槽大会,大家都很失落,假牙爷爷连贡品都不吃了。”
女孩飘到盛千鱼背后,把脑袋搁在她肩上,边抱怨边撒娇。
“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鬼屋玩?”
活着的时候,怕得要死,死后倒迷上了鬼屋。
连60岁的阿婆,去了一趟鬼屋,都开始惦记第二次。
盛千鱼收回探究的目光,在肩上虚空摸了一下,手法十分轻柔,肩上的女孩舒服地眯起眼睛。
“过两天带你去鬼屋玩。”
她的嗓音没有肩头女孩的甜腻,却如甘冽的泉水,沁人心脾。
龙凤胎听完开心地飘走了,他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墓园众鬼。
目送他们离开,盛千鱼也准备下楼。
一转头,就看到凌郁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着她。
“你要请我……去鬼屋?”
盛千鱼:?
病友似乎误会了。
正欲解释,却被面前的男人抬手一拍,凌郁珩忽然笑了起来,荡着一丝痞气。
“我还从没跟人去过那地方,看你挺孤僻,那就去吧。”
盛千鱼张了张嘴,看着他欲言又止。
思索数秒,她把拒绝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一个鬼是带,一群鬼也是带,那多一个病友,也没差别。
更何况……
她眼神缓缓飘向男人鼓鼓囊囊的裤兜,他在,她就能见到那双漂亮的手。
眼前高大的身躯忽然转身,头顶响起一声冷飕飕的嗓音。
“盛小四,你再盯着我下面看,我就挖了你那双狐狸眼。”
“你不会是……”
凌郁珩朝她弯了弯手指,眼神透出三分嫌弃七分质疑。
盛千鱼目不斜视盯着那根手指,淡淡开口:“抱歉,我只是欣赏手,对你无意。”
对他无意最好,长得再漂亮,他也不好这一口。
凌郁珩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这小子居然是手控。
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双手,让他帮忙……
一道手机铃声划破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
盛千鱼对眼前沉思的男人道了别,一边走一边接电话。
“三哥,我在楼上透气。”
“不用接我,这就下来。”
门口的人越走越远,凌郁珩懒洋洋地靠在围栏上,望着那个纤瘦的身影,陷入思索。
他捏了捏那只拍盛千鱼肩膀的手,心底冒出一个疑惑。
小面瘫的肩膀,怎么那么薄弱?像营养不良似的。
“怪不得性格怪癖,即将成年的男生才170的个头,肯定没少被人吐槽三等残废。”
盛家,也真是豪门里最奇葩的存在。
半路重组家庭,居然出人意料的和谐。
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年,竟然如此关怀,连心高气傲的盛家三少都主动接人。
“一家子奇葩。”他漫不经心地调侃着。
凌郁珩渐渐后仰,双手不紧不松地抓着围栏,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发呆。
半截身子悬在围栏上,十分吓人。
当事人没有一丝惧意,凝望着漆黑的天幕,喃喃道:“心有执念才能成为鬼……”
“你是因为没有执念,所以才不来看我吗?”
半晌后,凌郁珩自嘲一笑,眼底是疯狂涌动的暗流,他直起身整理衣服。
今晚真是中了邪,他差点相信那个小面瘫的鬼话。
一道铃声划破天际,凌郁珩看了眼手机,是他的好父亲。
随手关机。
***
盛淮之把盛千鱼拎到墙角,好生教育了一顿才返回宴会。
几个富太太经过落水一事,此刻都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家男人身边,双手挽着臂弯,生怕再摔跤。
一个个神情恍惚,似乎还没从溺水中缓过来。
盛霆牵着林美依的手低头聊天,不知说了什么,林美依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夫妻俩缓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看到盛千鱼乖巧地站在盛淮之旁边,林美依担忧的眼神瞬间消散,正要开口喊她,突然被一声急促的叫嚷声打断了。
一个佣人慌里慌张地从别墅里冲出来,边跑边嚷:“管家,赶紧打120,老爷子在静室晕倒了!”
众人震惊之后,纷纷放下手上的饮料和红酒,相继往别墅方向走去。
“苏老爷子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什么静室?”
“我知道,他们家静室里摆着苏家祖先和长辈的牌位,听说当年有高人特地交代的。”
“那……那苏老爷子,不会是撞邪了吧?”
听到这里,刚涌进别墅的人,一窝蜂又退出来,站在花园中面面相觑。
做生意的人更信鬼神,豪门圈里,谁家没有请神庇佑。
有些人私下不知做过什么事,各个心虚得很,生怕染上苏家的脏东西。
一群人踌躇不前,只有苏家佣人跑进跑出。
盛家人也听到了那些话,盛霆面色凝重,担心苏老的身体,他松开林美依,对妻儿沉声道:
“你们就别过去了,我去看看苏老。”
盛泽礼:“爸,我跟你一起去。”
“今晚的宴会应该进行不下去了,你先带他们回家吧。”盛霆拒绝了。
他们倒不在意什么吓人的东西,别说没见过,就算世上真有鬼神,他们也不怎么害怕。
这么多年,早被盛千鱼时不时的惊吓,锻炼出来了。
盛泽礼听从父亲的吩咐,安排司机,招呼林美依他们上车。
在车门即将关上之时,有个小身影一跃而下。
“你们先回去吧,我等爸爸一起走。”
盛千鱼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对里面的人丢下一句话,匆匆跑进苏家。
盛淮之气得开窗朝她嚷嚷:“盛千鱼——你添什么乱,赶紧给我回来!”
他们看着那抹身影追到盛霆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盛霆拍了拍盛千鱼的肩膀,两人一同走进别墅。
正要下车追人的盛泽礼被林美依喊住:“小泽,我们回去吧,小鱼跟着你爸不会有事。”
事已至此,盛泽礼只好重新坐回车上。
其他人看到盛家的车子离开,心思百转,相继跟管家委婉道别。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盛家和凌家。
两个死对头一脸和气,站在门口互相谦让,谁也没踏进一步,后来还是盛千鱼出声打断了他们。
“爸爸,你们在做迎宾吗?”
盛霆:?
凌肖鹤:……
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留下的人来到苏家静室,一眼就看见苏老爷子歪着身子躺在地上。
红木桌台上的贡品散落一地。
可老爷子离桌台很远,即使摔倒也不会碰洒东西。
众人忍不住好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盛千鱼从盛霆身后探出脑袋,歪着头往静室里瞧,眸光从凌乱的桌台,缓缓移向旁边的红木椅子。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