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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 > 第1176章 孙向东答应条件,于伟正灵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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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6章 孙向东答应条件,于伟正灵活处理

从孙友福办公室出来,我心里大致摸清了平安县党委政府的真实意图。他们既想借助东投集团的销售渠道进一步做大高粱红酒,又对直接接手曹河酒厂这个烫手山芋心存忌惮,更希望市里能出台政策,或者由东投集团出面主导整合。站在友福的角度来讲,思考这些问题,都是理所应当。

在去往高粱红酒厂家属院的路上,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平安县城略显杂乱但生机勃勃的街景,心里思绪翻腾。看来,曹河酒厂在前两年就已经处于倒闭和崩溃的边缘了。之所以在李显平担任县委书记期间没有爆发大规模问题,根源就在于李显平默许甚至鼓励企业之间相互担保、乱拆借,形成了一笔笔糊涂账,再由县政府协调银行提供贷款输血,制造了一种虚假繁荣。如果高粱红酒厂在两三年前就直面产品滞销的问题,那个时候果断处置,而不是依靠贷款维持,说不定不会背上如今这么沉重的债务包袱。上次全市整治企业三角债、四角债,大家都打了包票说处理完了,现在看来,李显平是把更深层次的问题给隐藏了起来,或者用新贷款覆盖了旧债务。如今要真正理清这些债务,复杂程度超乎想象,一旦资金链彻底断裂,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会拖垮整个曹河多数国有企业。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于伟正书记到任后,会主动建议省委对李显平的问题从严处理,估计根源就在这些遗留问题上。

东投集团想轻装上阵只管销售,平安县想保住这个摇钱树却不愿再背生产包袱,曹河县更是只想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我夹在中间,一个东洪县的县长,来掺和这两县一企的纠葛,怎么看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想到红旗书记焦灼的眼神,想到那上千工人半年没领到工资、拖家带口的困顿,还有省委省政府那边不断施加的压力,这担子不接也得接。一千多张要吃饭的嘴,对任何一个县都是不堪重负的大山。

汽车驶过高粱红酒厂新建的家属院门口时,高春梅和孙向东两口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崭新的六层小楼贴着时兴的白色小瓷砖,在周围低矮的民房间显得鹤立鸡群。

这两年平安县发展确实快,像这样的家属楼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成了县城里最体面的风景。大嫂秀霞的砂石厂生意红火,她去了东原打理货站后,王家大爷——那位当过村支书的精明老头——把砂石厂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朝阳!”孙向东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过来,他几步跨过来,粗糙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欢喜。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酒糟和汗水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还是老样子。高春梅站在一旁,笑容温婉,眼神里却带着审视,仿佛在掂量我这趟来的分量。

“向东,春梅嫂子。”我笑着招呼,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蒙着灰尘、油纸褪色的老酒坛子,“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搬出来了?”

“那可不!”孙向东得意地拍着坛身,发出沉闷的响声,“不是你来,天王老子也甭想动我这坛‘老根’!家里存货见底喽,孙友福不知道惦记多少回了,我也就匀他几瓶装装门面。”他嗓门洪亮,引得进出家属院的工人们纷纷侧目,热情地跟“孙工程师”、“高厂长”打着招呼。整个酒厂的兴衰,确实系于孙家这一脉相传的秘方之上。

在门口寒暄了十几分钟家长里短,孙向东便对高春梅嚷道:“春梅,今儿我跟朝阳出去吃,好好叙叙!家里就别等我们了!”高春梅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托付和提醒,两个人生活里这么久,高春梅必然是已经知道了孙向东的特殊阿好,但是没办法,孙向东毕竟是掌握着秘方,一家人能有现在的体面生活,确实是离不开孙向东。

高春梅点了点头。孙向东那点“特殊爱好”,她心知肚明,有我在场,她多少能放心些。

谢白山开着车,七拐八绕来到县城边上那家熟悉的驴肉馆子。门脸比几年前阔气了不少,新砌了红砖墙,挂了块挺像样的招牌。“老北关大刀驴肉馆”——名字起得直白又霸道。

“过了五一,这驴肉就燥了,上火!现在吃正好!”孙向东熟门熟路地领着往里走,嘴里啪啦点了一桌子菜:爆炒驴肉、辣椒炒驴杂、驴肉火烧、凉拌驴板肠……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和辛辣的调料味。

几碗自带的、颜色深红透亮的高粱红老酒下肚,孙向东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横飞地讲着高粱红如何冲出东原,打遍北方几省无敌手,省台的广告一播,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厂子里那帮小子,现在一个月能拿这个数!”他伸出四根粗壮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四百!比县里坐办公室的强多了!”

我着实吃了一惊。四百块!这在92年的贫困县,我这个县长,算上各种补贴,到手也不到两百。

谢白山长期开车,已经养成了习惯,上桌就吃,吃完就走,几碗下去脸就红得像关公,眼神也迷离起来。孙向东见状,大手一挥:“白山兄弟,车上歇着去!我跟朝阳好好整!”谢白山如蒙大赦,摇摇晃晃地出去了。孙向东是出了名的“酒篓子”,千杯不醉的主儿。

看气氛差不多了,我放下酒碗,切入正题:“向东,曹河酒厂那摊子事,火烧眉毛了。工人闹到省里,大半年没发饷,厂子欠了一屁股债,窟窿有两千多万。红旗书记那边,压力山大啊。”

孙向东脸上的笑容依旧,他重重放下酒碗,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朝阳,你咋还管上曹河的事了?”他眉头拧成了疙瘩,“那破厂子,早该关门大吉!当年咱去参观,我就说了,连点酒糟味都没有,光会拿酒精勾兑糊弄人,能长久?呸!糟践粮食!”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耐心听着,等他这股邪火发完,才缓缓道:“理是这么个理。可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上千号工人等着吃饭,省里盯着,市里压着。红旗书记的意思是,想请你出山,拉曹河酒厂一把。就当是……高粱红在曹河开个分厂,技术、管理,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孙向东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和不信任,“朝阳,你咋和这个友福一样,净扯蛋!别的不说,就咱们县里在高粱红酒厂派来的那些个‘大员’,鼻孔朝天,懂个屁的酿酒!秘方在我手里,他们心里跟猫抓似的!我要是去了曹河,把这点看家本事漏出去,回头平安县这边,还有我孙向东站的地儿?我就成了那卸了磨的驴——没用了!”

他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推心置腹地低声道:“兄弟,不瞒你说,我不是没想过单干。凭我这手艺,自己弄个小作坊,一年轻轻松松弄个几十万,不比现在强?可是还是你们呢会办事,给咱弄个党员,把春梅搞成干部,这身份它拴着咱呢!再说了……”他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我家里那小子,你也知道,随我,不是读书的料,我这,下一步还得培养接班人啊……!朝阳,就有这个方子啊,我们孙家其实,啥都不追求,这个友福啊还给我谈,让我当政协常委,其实啊,我兴趣不大……,咱有秘方嘛!”

我问道,“秘方真的这么管用?”

是嘛,造酒的原材料都差不多,都是那几种粮食嘛,为啥每个地方造出来的酒都不一样,关键就是在这个方嘛!我现在也担心啊,计划生育搞得成了独苗!

我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技术保密的问题,更深层的是孙向东对家族传承断绝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对“人丁兴旺”这种最朴素的渴望。在计划生育如同铁律的年代,他作为城镇户口的国营工程师,生二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向东,”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如果……我是说如果,组织上能特批,让你再生一个孩子……这事儿,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曹河酒厂那边,就当是你们孙家高粱红开枝散叶,你过去掌总,技术这块,还是你孙家的独门绝活。”

孙向东的眼睛“唰”地亮了,像两盏骤然点亮的灯泡。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朝阳!你说真的?能……这都能行?”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春梅不同意啊,我都想找个人再生了。”

我马上纠正道:“哎,你这个思路太危险了。我说的是正常渠道……!”

孙向东道:“正常渠道?这能行,春梅不得被开除?我倒是无所谓啊,开除了我可以单干,但是春梅要给我玩命,这娘们啊,不行,是个官迷!”

我宽慰道:“哎,人家春梅可是没办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要是再有这些胡思乱想的想法,可是……”

连吓带批的说了十分钟之后,孙向东又问:“朝阳啊,你说再生一个的事,不是糊弄个人的吧!”

“事在人为。”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只要你这边点头,全力支持曹河酒厂的技术改造,让它起死回生,我去跟上面争取。成不成,不敢打包票,但我一定尽全力。”

孙向东胸膛剧烈起伏着,抓起酒坛子,也不用碗,对着坛口“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淡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粗壮的脖子流下来,浸湿了领口。他放下坛子,重重一抹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朝阳!有你这句话,我孙向东豁出去了!曹河酒厂这事,我干!不就是把咱高粱红的根扎过去吗?只要让我再生个男孩,给老孙家留条好根苗,让我干啥都行!”

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松动。我们又喝了半坛子酒,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孙向东酒兴不减,但我深知这陈年高粱红的后劲,坚决不再多饮。离开驴肉馆时,已是大黑,我把脚步有些踉跄却依旧兴奋的孙向东送回家属院门口,把人交给了高春梅,免得孙向东乱跑。

谢白山发动车子,驶上返回东原的平光公路。夜幕低垂,车灯划破黑暗,路两旁是黑黢黢的田野和偶尔闪过的村落灯火。回到东原的家中,已是晚上十点。浑身浓烈的酒气挥之不去,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反复盘算着明天该如何向于书记汇报,又如何去闯侯成功副市长那道“计生”的铜墙铁壁。

晓阳还没睡,靠在床头看书等我。见我回来,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一身酒气,跟孙向东喝的?他那酒量,你也敢硬拼?”语气里是嗔怪,也是心疼。

“没事,老孙的珍藏,不上头。”我疲惫地摆摆手,简单洗漱后躺下。或许是那陈年老酒的缘故,或许是心头有事,躺下后只觉得浑身燥热,血液奔流,毫无睡意。晓阳温软的身体靠过来,带着淡淡的香皂味。黑暗中,我忍不住将她紧紧搂住。

“三傻子,那酒后劲这么大?”晓阳在我怀里轻笑,气息拂过耳畔。

“嗯……”我含糊应着,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珍藏多年的高粱红,其效力似乎不止于口腹。晓阳很快明白了我的状态,她没再说话,只是温柔地回应着,像安抚一头躁动的兽。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一番云雨,耗尽了我最后一丝气力,也暂时驱散了心头的焦灼。沉沉睡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又是一场硬仗。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晓阳早已上班去了。杨伯君联系市委办反馈,于书记上午日程排满,约我中午十一点过去。时间尚早,我决定再睡一会之后,先去市委组织部找姜艳红部长,探探焦阳调动的事。

市委组织部在市委大院另一栋稍显陈旧的二层小楼里。姜艳红的办公室简洁而肃穆,文件柜里整齐码放着各种档案盒。她见到我,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朝阳啊,坐下我给你泡茶!”

闲聊了几句三学的事情之后,我开门见山:“艳红部长,我这次来啊是问下焦杨同志的表现,这个同志是我很得力的助手啊……。”

姜艳红说道:“朝阳啊,组织上也很认可焦杨,这不是已经谈了话,五一之后人事解冻,她是第一批要解决的干部,要交流到其他县去工作!”

我表情略显为难的说道:“艳红部长啊,交流?焦阳同志家里确实有些实际困难,她父亲焦进岗同志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比从前,哥哥焦松在省民政厅担子重,家里里里外外,确实指着焦杨尽孝。组织上能不能……再酌情考虑考虑?让她留在东洪,既能照顾家里,也能继续为县里工作。”

姜艳红拿起桌上的钢笔。她微微蹙眉,带着思索的神情:“朝阳啊,你的心情我理解。焦杨同志家里有困难,组织上也不是不体谅。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组织工作特有的严谨,“这次人事安排,是市委通盘考虑的结果。原本计划是钟潇虹同志到东洪县担任县委副书记,焦杨同志到光明区担任区委副书记。如果焦杨同志不动,整个盘子的布局都要打乱,涉及到的就不止是东洪和光明区两个地方了。”

她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干部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跨区县的交流任职,更是市委统筹全局的重要举措。焦杨同志到光明区来,光明区算是市委养在身边的小儿子,待遇和环境可都是最好的,组织上对她啊,已经很照顾了。”

我心里清楚,在具体人事安排上,我这个县长绝不能越俎代庖,给组织部门“指手画脚”,那是大忌。只能反复强调焦杨家庭的实际困难:“艳红部长,您说的是大局。但焦杨同志家里的情况确实特殊,老父亲需要人常在身边照顾,她爱人工作也忙,家里没个主心骨实在不行。异地任职,对女同志来说,困难确实更大一些。您看,能不能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适当照顾一下?”

姜艳红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点着,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靠墙的玻璃书柜前。书柜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档案盒。她打开柜门,踮起脚,从上层取下一个贴着“干部考察档案(近期调整)”标签的深蓝色档案盒。

她拿着档案盒回到座位,打开盒盖,在里面仔细翻找起来。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很快,她抽出一份贴着焦杨照片的档案袋,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材料,一页页仔细翻看。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翻动纸张的声音。我耐心地等着,心里也有些好奇她在看什么。

忽然,姜艳红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看向我:“朝阳啊,这个焦杨同志的家庭关系栏里……怎么没有孩子情况登记?是漏填了?还是……”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焦杨结婚也有几年了,好像确实还没要孩子。我斟酌着回答:“这个……可能是他们两口子都一心扑在工作上,觉得还年轻,要孩子的事就往后放了?组织上好像也没掌握这方面的情况。”

“没孩子?”姜艳红眉头微蹙,手指在档案纸上点了点,“这一点我之前倒没太注意。焦杨同志年龄也不小了,如果组织上安排她异地任职,确实可能影响他们夫妻要孩子的计划……”她若有所思地放下档案,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语气比刚才松动了一些。

“这样吧,朝阳,”艳红部长合上档案袋,语气带着一种重新考量后的认真,“焦杨同志家里的困难,特别是她父亲需要照顾的情况,以及他们夫妻考虑要孩子的实际需求,我会再向学武部长详细汇报一次。看看部长那边……能不能考虑到这些实际情况,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一定的照顾。”

她脸上露出一丝郑重:“不过,朝阳,我得跟你交个底。这次全市干部交流任职的盘子,特别是重点岗位的安排,是于伟正书记亲自审定的调子。焦杨同志如果调整,最终方案还得报于书记同意才行。这不是我们组织部一家能完全拍板的事。”

我心中一动,果然如此。这次人事调整,确实是于伟正书记亲自在抓,亲自布局。难怪姜艳红如此慎重。我连忙道:“理解,理解!谢谢艳红部长费心!有您这句话,我就替焦杨同志放心多了。”

说完了焦杨的事,我顺口问道:“艳红部长,这次钟潇虹同志也提了县委副书记?”

“嗯,对。”姜艳红点点头,将焦杨的档案重新放回盒子里,动作利落,“潇虹同志在组织战线也工作过,经验丰富,原则性强。这次重点提拔的一批干部里,有不少是像她这样长期在组工、纪检、宣传等党务部门工作的同志。伟正书记的思路很明确,就是要加强党委对干部队伍的管理和思想引领。这批干部下去,核心任务就是协助县委书记抓好班子、带好队伍,把‘三学’活动中强调的思想建设、作风建设常态化、制度化。”

她将档案盒放回书柜,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深意:“朝阳啊,你想想看,以前不少地方,组织部长、分管党群的副书记,都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时间长了,容易形成‘近亲繁殖’,不利于干部队伍的活力和公正性。这次大规模交流,打破地域限制,让外来的、熟悉党务工作的干部去抓这一块,正是伟正书记破除积弊、优化政治生态的一大举措啊!阻力肯定有,但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艳红部长说得透彻。打破‘近亲繁殖’,引入活水,才能激发队伍活力。伟正书记站得高,看得远。”

离开组织部,我看时间还早,便去了市委秘书长郭志远的办公室。郭志远正伏案疾书,见我进来,放下笔:“朝阳来了?我们啊刚开完会,孙向东那边,有眉目了?”他开门见山,显然于书记已经不止一次交代过。

“秘书长,有点进展。”我坐下,斟酌着词句,“孙向东原则上同意在技术上支持曹河酒厂,但他提了个……个人请求。”我把孙向东想再生一个孩子的要求说了出来。

郭志远听完,眉头立刻锁紧了,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一下:“朝阳啊,这个孙向东啊,这简直是乱弹琴!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是高压线!他一个城镇户口的企业负责人,还想生二胎?这口子要是开了,全市的计划生育工作还怎么搞?其他企业干部、机关干部怎么看?这不是给市委市政府出难题吗?”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解释道:“秘书长,孙向东的情况确实特殊。他是高粱红酒秘方的唯一传承人,某种意义上,秘方就是酒厂的命根子。他担心技术外泄,在厂里地位不保,断了传承。这个要求……虽然不合规,但也是他最大的心病。”

“心病也不能这么治!”郭志远语气平和,“特殊?谁不特殊?都拿特殊当借口,国策还要不要了?朝阳,他这个想法很危险!这是原则问题,我看在书记那里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又停下,看着我,“这样,我个人建议啊你先别急着跟于书记汇报。去找一下分管计生的侯成功副市长,听听他的意见不吧。市委上次常委会上,专门研究了这个问题。侯成功是具体分管领导,这事绕不开他。记住,态度要端正,要讲政治规矩!”

我心中一凛,知道郭志远这是在点我,也是给我指条路,侯成功副市长在市里是出了名的原则性强,不苟言笑,分管领域抓得极严。

“是,秘书长,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我起身告辞。

侯成功的办公室在五楼,却显得格外冷清。敲门进去,侯副市长正戴着花镜看文件。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井。“朝阳同志?有事?”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曹河酒厂的情况和孙向东的要求,最后补充道:“……侯市长,情况就是这样。于书记非常重视曹河酒厂的问题,希望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孙向东这个要求虽然……不合规,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打动他、让他全力配合的关键。所以,想先来听听您的意见。”

侯成功静静地听着,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等我讲完,过了足有一分钟,他才缓缓开口:“朝阳同志,你刚才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曹河酒厂的问题,涉及社会稳定,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这没错。支持企业改革脱困,也是政府应尽的职责。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透过镜片看向我:“所有这些,都不能成为突破国策红线的理由嘛!计划生育是写入宪法、关乎国计民生的基本国策,是铁律!没有任何特殊性可言!孙向东同志是党员,是国企负责人,更应该带头模范执行国家政策,而不是以此作为要挟组织的筹码!你作为一县之长,党的领导干部,更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还跑到我这里来‘征求意见’啊?”

我试图解释:“侯市长,孙向东的情况确实……”

“没有什么‘确实’!”侯成功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他的秘方是国家的、集体的!是在社会主义改造时期,响应党的号召,自愿纳入公有制的!不是他个人的私有财产!他拿着国家赋予的岗位和资源,反过来跟组织谈条件,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嗯?这是思想觉悟严重滑坡!是个人主义膨胀!组织上培养他、信任他,让他担任领导,不是让他躺在祖传秘方上吃老本、讨价还价的!”

侯成功的态度依然严肃:“今天他孙向东可以为了生二胎拿技术要挟,明天马向东、李向东是不是也可以为了升官、发财、解决子女工作来要挟组织?底线一旦突破,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们党的威信何在?我看,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想都不要想!”

侯成功的态度比郭志远还要强硬些。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我站起身,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侯市长,您的指示我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解决眼前的困难,忽视了原则性和政治影响。我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

侯成功脸色依旧严肃,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朝阳同志,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但必须是在政策法律允许的框架内!要多动脑筋,多在盘活资产、安置职工、寻求市场合作上下功夫,而不是动这些歪脑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从侯成功办公室出来,我看看手表,离十一点只差三分钟了。我压下心头的纷乱,快步走向于伟正书记的办公室。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郭志远通报后,我走进于书记办公室。于伟正书记正站在巨大的东原市地图前,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朝阳坐下说!”他指了指沙发,自己也走过来坐下,“怎么样?孙向东那边,思想工作做通了?”他开门见山,显然对这件事的进展极为关注。

我定了定神,将昨天与孙向东的谈话,以及他提出的要求,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最后,我补充道:“……书记,孙向东的态度很明确,只要能满足他这个要求,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在技术上支持曹河酒厂,甚至可以亲自过去主持一段时间的技改工作。但是,我也向郭秘书长和侯市长汇报了,他们都认为这个要求严重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是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于伟正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等我讲完,他沉默了片刻,“再生一个孩子……”于伟正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这个孙向东,倒是会挑时候提要求。”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我脸上:“侯成功同志的意见,你怎么看啊?”

我谨慎地回答:“侯市长坚持原则,强调国策的严肃性,我完全理解。也深刻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简单,有失稳妥。”

“原则当然要坚持。”于伟正放下茶杯,声音沉稳,“计划生育是国策,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我们做工作,尤其是在基层,面对复杂局面和特殊个案时,也要讲求方式方法,要有一定的灵活性。死守教条,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曹河酒厂上千工人没饭吃,闹到省里,影响的是东原改革发展稳定的大局!这个责任,谁来负?”

于伟正又道:“孙向东的情况,确实有其特殊性。高粱红酒是东原的名片,是重要的税源和就业渠道。他的秘方,是这张名片的核心价值所在。某种程度上说,保护好他,就是保护好这张名片,保护好东原的一个产业。这不是为他个人开脱,而是从全市发展大局出发的考量。”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至于生孩子的问题……东原九百多万人口,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影响不了人口基数的大局。关键在于,怎么操作。”他走回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你看看这个,东投集团‘三学办’牵头搞的《关于曹河县酒厂改革脱困的若干思考》,里面有些观点,比如‘技术入股’、‘品牌授权’、‘混合所有制探索’,我看很有启发性,跳出了单纯要钱要政策的旧思路。你在基层打仗,听到枪炮声的同志才能指挥打仗,你结合孙向东的技术优势,好好琢磨琢磨,提提意见。”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于伟正继续说道:“孙向东的要求,我知道了。你告诉他,只要他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帮助曹河酒厂恢复生产,解决技术难题,让工人有活干、有饭吃,他个人的事情,组织上会酌情考虑。但是!”他加重了语气,“这不是交易!这是对他顾全大局、为东原发展做出贡献的一种……嗯,人性化的关怀。具体怎么落实,我看啊,就不要汇报了。朝阳啊,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至于生孩子的事,孙友福同志是有智慧的,这个问如果他都解决不了,那市委就要解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