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救下这个破牙?
每当有人问的时候,沈书竹都没办法回答。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是手上的鲜血太多,腐烂的灵魂发出最后一声挣扎,可能是他可怜又可悲的模样,哪怕是求生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又或许...他们很像。
“你在开什么玩笑!书竹阿哥!那个破牙丑的连山神都不会垂怜他,而你,哪怕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匪,也会把你当做神明来信仰,为你停留。”
风青听到沈书竹的话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对沈书竹的崇拜以及对那个哑巴破牙的不屑。
他近乎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人。
美丽而温柔,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条攀岩着的猎食者,他用温柔美丽的皮囊吸引着猎物,等猎物靠近,才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冷漠与血气。
是蛇...
就连笑都带着血腥气的毒蛇。
这样的人,明知道危险,可他还是忍不住,跟他成为共犯。
人们信仰着他,因为他虚假的大祭司伪装,只有他对他的信仰,是发自内心的,他信仰他这个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骗子,坏人,刽子手,他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书竹阿哥,我还是不认可他,我有预感,他会害死你。”
风青认真的看着他。
而眼前人只是睫毛微颤,抬眸看着他,歪过头,如同蛇捕猎般的口吻:“如此肯定,难道山神告诉你的?”
“不...不是...”风青抿唇,低下头,他知道这是沈书竹生气的表现,下意识的道歉,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又补上一句:“你对那个破牙,有点太偏爱了。”
“因为...他蛮有趣。”
风青一脸诧异,他抬头,就看见沈书竹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
是温柔又真切的笑。
一时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沈书竹对小哑巴的偏爱,是因为他傻的有趣。
一个怕蛇的人,为了靠近他,竟然颤颤巍巍的接住了他的宝贝蛇。
是了,那个小哑巴,怕蛇。
沈书竹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有趣,于是让自己的宝贝蛇爬到他的脖颈,缠住那瘦弱的脖子,信子轻轻的舔舐脸颊。
脖子上脸颊上的冷意
让小哑巴浑身颤抖,可是他还故作坚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怕蛇?”
沈书竹笑够了才开口问。
小哑巴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是怕还是不怕?”
“啊啊啊...”怕蛇,但是...不想离开你。
小哑巴张嘴只能说啊啊,沈书竹听不懂,他又不识字,没办法写给他。
想了想沈书竹拿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写下“沈书竹”三个字。
“沈书竹,我的名字,记住了么?”
小哑巴点头,然后跟着捡起树枝在旁边歪歪扭扭的写下“沈书竹”。
很丑很丑。
比他还要丑。
尤其在沈书竹那干净利落的字面前,简直丑的让人无法直视。
小哑巴也红了脸,连忙把字划开,然后在旁边继续写,写了划,划了写,也不知道过了几次,那字可算是能看了,只是横竖太僵硬反而少了写灵动。
沈书竹看着小哑巴因为写不出好看的字而面露失落。
小哑巴太单纯,单纯的好懂。
他觉得自己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玩具,比他想的有趣。
小哑巴会打扫卫生,会洗衣物,还会做饭,甚至他穿过一遍的衣服,他就能找到它的配饰。
记忆力惊人,行动力惊人,吃的还少,还会做饭,不会说话但是积极表达情绪,甚至,不怕蛇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会写字了。
沈书竹看着自己的小哑巴,十五岁的少年,几乎到了他肩膀的位置,短短的十年竟然能长得这么高?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瘦弱胆小的哑巴,是跟在他身边的侍仆。
沈书竹低垂着眉眼,看着刚刚读懂他眼底不悦情绪而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张开了,也好看了,被他养的白皙的肌肤透露着青涩的光泽,年轻的味道,明亮的黑眸紧张又带着少年人的坦荡。
一身黑色的布料也能把他衬托的格外高贵。
难怪...那群家伙有把他培养成新一代大祭司的意思。
年轻漂亮懂事又不会说话。
相比较起来...他倒显得没有那么好了。
该杀了他么?
沈书竹心里泛起黑色的泥。
不能让一个哑巴抢走他的一切。
他也是傀儡,但只有成为傀儡才能活下去,尽管不自由,却还可以呼吸这甜涩的空气。
沈书竹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将那锋利的刀刃对着他的脸。
或许...不需要杀了他。
只需要毁掉这个就可以。
沈书竹是这么想的,而小哑巴似乎也读懂了他的意思,轻轻的用自己的脸去碰那匕首。
亲昵而依赖的接受感,让沈书竹紧抿唇。
明明没有开口,可他却能读出他的话:做你想做的一切,我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