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家沟？”穆小雅皱了皱眉，借用刘所长的私人笔记本电脑查了一下这个大山沟中的小村庄的位置。
皮家沟实在是太难找了，一人二妖瞪了半天，最后才由眼尖的裴娜看到了小小的三个字。
找到位置的时候，穆小雅感觉头更疼了——皮家沟四面环山，没有任何特产，想要出村买点外面的东西，需要走四十里的土路。跟这里一比，修罗村都算是比较接近现代化的地方了。
可是……鬼仙去这种地方干嘛？还蛊惑了七个废物来捣乱？
这帮家伙脑子坏掉了？
穆小雅倒是有心到那里看看，可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千柳镇中能调动的妖怪也不多了，绝大多数都在自己的族群里忙活着排查鬼仙的事情，闲着的只有那么几个。而且理由也不好找——她不想让鬼仙察觉万妖楼的任何行动，虽然有可能早已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了，但做事的时候还是要稳妥一些。
看着穆小雅苦恼的样子，刘所长坐在一边摸着稀疏的胡茬——他大概能猜到穆小雅在为难什么，千柳镇派出所所长这个职位也就是个副科级，不过能坐到这个位置，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要不然……以派出所的名义去调查？”刘所长拿出烟盒，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才想起刚刚都分出去了，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也插不上手，但你帮了我那么多，有些小忙我还是能搭把手的。就是跨省调查这件事……”
“我给你联系一下。”听了刘所长的话，穆小雅眼睛一亮——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让她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刘所长的提议是个很好的掩护手段——调查犯罪案件嘛，那是普通人类那边的事，和妖怪没什么关系。至于一些特殊的手续和文件，穆小雅还是可以搞到手的。
“至于人选……”刘所长看了一眼裴娜，后者被骂得挺惨，估计还要关一阵子禁闭之类的。裴娜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帮了派出所不少忙，也该小小地回报一下，“……裴小姐，事关你们妖怪，我不能派我的人过去，实习的那个奚连锦又抽不开身，如果你有空的话……”
穆小雅看了一眼刘所长，后者也心照不宣地回望了过去——说实话，穆小雅是不打算让裴娜过去的，她最近的情绪不太稳定，怕她会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出来。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思考再三，穆小雅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有一天九岭山也有用人困难的时候。
“……你可以去，但不能一个人去，我会找个人陪你。”穆小雅拿出了手机，翻着通讯录的名字，连聊天软件都打开了。
朱莹的厂子最近是出货季节，有不少小妖都在她那里上班，她不能动——鬼仙闹得再乱，小妖们也要生活不是？她不在旁边盯着点，万一厂子里出了什么麻烦就难办了。
花沐晨不能动，她的半挂车正在给严先生的鬼医院拉建筑材料，有些材料都和非人类有关，不能雇别的半挂车。
徐昊不能动，他正帮灰家家主纪星年排查内部的间谍。
庄雯和顾知许出远门了。
常盼最近不送外卖了，正在奔走暗访别的妖王地盘中的妖怪是否有不正常的行为。
离长空在西边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牛二胖和马当先去阴间了。
沈诚还在养伤……
将楼里的住户全都盘了一遍，穆小雅顿时感觉一阵无力，就在她考虑是否要向外界求援的时候，忽然，聊天软件中的一个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一周前的登山照，一个人站在山巅对着镜头比着胜利的手势，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那笑容让穆小雅恨得牙痒痒，自己这边乱成一锅粥了，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情去旅游，一看就闲得不像样子。
“我去打个电话。”穆小雅拄着拐出了门，没几分钟就回来了，她将一个号码给了裴娜，说道：“你跟她一起去，我已经说完了，过两天就出发。”
“……嗯。”裴娜没有说什么，她知道穆小雅是找个人监视自己——说监视可能有点严重了，裴娜也明白穆小雅只是不想让自己做傻事而已。况且自己最近真的有些烦躁，有个人跟在身边，关键时刻也能提醒自己一声。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情况不太稳定，我只是想……”“我知道，穆姐。”听着穆小雅的解释，裴娜摆了摆手，给了她一个理解的微笑，“让我自己去，我也是很不放心，找个人陪着我，路上还能散散心。”
“谢谢你，穆姐。”
刘所长在一边看着两个女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年头，妖怪都比人类有人性——他在派出所待了一辈子，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案子。有些人类干得那些事，甚至连畜牲都不如。
都说妖怪活得越长就越危险，刘所长从两个女妖身上看不到任何危险。
某种意义上来说，镇子上自己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妖怪们，或许比人类还要安全。
三天后。
一个穿着登山装的女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山路上。这三天里，她坐了八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六个小时的私人运营小客车，三个小时的三轮车，五个小时的驴车，还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晚上睡得是廉价的小旅馆——半夜有老鼠唱歌、蟑螂还会爬进头发里的那种——吃得也都是路边摊和火车上的餐车，差点儿没被折腾死。
——如果她还能再死一次的话。
同行的那位也差不多了，不过在脚下的这段山路上，那位明显要轻松许多。
起码人家能化形。
“小娜啊……小娜！等等我！”许嬛有气无力地呼唤着以兽形在路边的杂草丛中爬行的裴娜，她感觉两条腿都快不归自己管了。
【再不快点走，晚上咱俩就得睡野外了。】裴娜从草丛中昂起头来，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大大的旅行包——没办法，许嬛走不动了，她又有兽形的优势，就帮忙背一下了。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十分钟，歇十分钟还不行么！”许嬛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她有些后悔答应穆小雅这个家伙了。
——她说只是旅游的！费用还全包！谁知道要跑进这种大山沟里啊！
见她不走了，许嬛也只能爬回来，在高高的杂草丛中盘起了身子：【实在不行，你也化形呗？】
出发之前，穆小雅说了许嬛的身份，但并没说她的原形是什么，只是说柳仙大学的校长是可以信任的。不过既然能跟着自己一起出门，肯定也不是人类。
“我？现原形？哼……”许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当她的手落下的时候，一张惊悚的白骨面容抬了起来——“你猜万一有路过的看见我能不能被吓死？你倒是好，有人来了往草丛里一趴就行了，一米多高的杂草，谁都看不见你……”
【你不会也躲进来啊。】
“行，我躲一个，你看着啊。”许嬛摇身现了原形，她的血肉逐渐腐败、化为干枯的肉块掉在地上，几秒钟就变成了一副怪异的白骨。接着，她一步踏入到草丛中，与此同时，原本生长旺盛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败下去，好像生命力被瞬间抽干了一样。
是的，这并不是什么法术，这些杂草，就是纯粹“老死”的。
才十几秒的时间，许嬛所站位置周围半径十几米的范围寸草不生，比百草枯的效果都好。
裴娜吓了一跳，脖子都扁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异的现象，感觉和暗五行的枯萎师很相似，但要更胜一筹。
“我还真就是个‘东西’。”许嬛耸了耸肩膀——还真就让这家伙说对了，她抬手打了个响指，随着手指骨节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阴风环绕在她的周身，血肉也开始在白骨上快速生长，周围杂草枯萎的范围也又变大了许多，“我是‘精怪’，成了精的‘物途’成员，不在轮回之内。”
【……白骨精啊？】裴娜恍然大悟——她听说过精怪，但因为精怪的数量太少了，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的”。
“……随你怎么叫。”许嬛抖掉了衣服里干枯的肉块，重新整理好服装，“我们跟鬼魂不一样，鬼魂是用鬼气操纵实体来行动的，而我们想要伪装成活物的样子，就得有和其相当的血肉。说得再简单一点，鬼魂感觉到的疲惫是因为鬼气消耗过多，而我的疲惫，那就是真的累了。”
“当然，那几个有了血肉身体的鬼魂不算。”想到了秦月、江铃和钟秋她们，许嬛又补充了一句。
【嚯……】裴娜点点头，她第一次听说精怪的生活模式，不免有些好奇，还想多问一点。可还没等她张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赶紧转身爬进了更深的草丛中。
“哎你干嘛去！”许嬛叫了一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铃声——那是挂在牲口脖子上的铃铛，有些牛车马车之类的都会挂着这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纯粹就是装饰。
等到铃声接近，许嬛看着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本来她想搭个顺风车，可看到马车上坐满的人，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可不想和一群男人挤在一起。
站在路边让马车过去，等到走远了，许嬛对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的裴娜说道：“这里的人信仰挺杂啊。”
【谁知道了，赶紧赶路吧。】裴娜也看到了马车上的和尚道士——这两拨人坐在一辆车上，不怕他们打架么？！
“出去的时候，一定要买一辆马车再走！”许嬛恨恨地说道，拄着登山杖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继续走了起来。
老天保佑，希望能快点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