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橙睡眼朦胧的样子,屋里没开灯,只有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抱歉,我不知道你睡了。”顾零道歉。
“没事,反正也不困。”
不困却早早睡下,莫非是生病了?
顾零问:“你不舒服吗?”
蒋明橙扯着嘴角笑笑,大概是刚睡醒,声音有点软绵绵的:“没有啊,无聊嘛,就睡了。你没和叔叔阿姨一起吗?”
“你不是也没有吗?”
听到这句话,蒋明橙微微抿唇。
顾零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除夕夜家里只有蒋明橙一个人。
蒋明橙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玩偶,小半张脸被玩偶挤得有些变形。
微弱的小夜灯朦胧,他的脸半明半暗,光线在他脸上打下的阴影如同少年心中的孤寂的具象化。
顾零家楼下有一群小孩在放炮仗,欢呼吵闹声不绝于耳,居民楼灯火通明,处处是人间烟火气。
顾零在这样的喧嚣中静默,她看着视频中的少年,似乎能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少年所处的清冷寂寥的别墅。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十一分。
砰!
莫名的,顾零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阿橙,你想要新年礼物吗?”
蒋明橙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衣架上,那上面正挂着一条灰蓝色的围巾。
他笑:“你要送我礼物吗?我这次可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哦。”
“没关系,你求求我,我就送你一个大礼,怎么样?”
顾零的房间开着灯,她的面容清晰出现在蒋明橙的手机上,黑色的眸定定地看着他,里面的认真不容忽视。
“好吧好吧,我求求你。”蒋明橙摊开一只手,“礼物呢?”
“等着。”
话落,视频电话一下子被顾零挂断,蒋明橙撇撇嘴,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等着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是开学吧?
蒋明橙重新躺下,目光又一次落在不远处挂在衣架上的围巾。
刚才挂断视频电话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似乎也是一条围巾。
蒋明橙突然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急急忙忙跑到了阳台边。
阳台落了一层积雪,刚一出去,寒冷瞬间裹挟住蒋明橙,他片刻也不曾迟疑,一脚踩在松散的积雪上,他的脚趾紧紧蜷缩着,刺骨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开,他忽而回过神。
就算顾零要来找他,也不可能瞬移到他家,这会儿出来肯定是看不到人的。
理智回笼,他忍受不住外面的寒冷,缩了缩脖子重新回到温暖的房间。
铺了地暖的房间很暖和,脚底沾染的雪瞬间化为水。
关上阳台的窗户,蒋明橙透过窗户看着别墅大门的方向。
她,会来吗?
顾零穿上保暖的衣物走出房间,与客厅里的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视上。
顾零:“呃……我有点事。”
顾妈妈笑眯眯的:“需要妈妈给你打车吗?”
顾爸爸冷哼一声:“还打车呢,这会儿出去估计就要在外面过夜了,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人。”
顾妈妈脸上似乎有点为难:“小蒋父母应该在家吧?零零啊,你这样去是不是不太好?”
顾零脱口而出:“他父母出差去了。”
顾零:……好家伙,被套路了。
顾爸顾妈一愣,顾爸掏出一个红包塞给顾零,推着她往门外走:“这是给小蒋的红包,你赶紧去给他。”
门砰一声关闭,顾零隐隐听到妈妈的喊话:“今天不用回来了!”
顾零微微有点脸红,不过还是很快离开了。
客厅里,顾妈妈伸出一只手放在顾爸爸面前:“你输了,给钱给钱。”
顾零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顾零要去找人,顾妈妈的那句话只是确认顾零的确是去找蒋明橙。
两个人打赌顾零什么时候会去找蒋明橙,妈妈赌今天,爸爸赌明天。
顾爸爸一脸郁闷:“小兔崽子真没出息,这么晚了还出去。”
顾妈妈拿着钱笑容满面,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小蒋这孩子的父母不作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换做是我除夕夜一个人待在家里,你会不会来找我?”
顾妈妈眼神危险:“还是说你要等明天才来找我?”
顾爸爸低头看手机:“哎呀呀,零零打车够不够钱啊?我给她转点钱。”
……
除夕夜不好打车,顾零等了很久,在打车的App上加了不少钱才打到一辆私家车。
私家车在别墅区外面停下,蒋明橙之前跟保安打过招呼,顾零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进去。
顾零看了一眼时间,把围巾裹好,快步跑了起来。
深夜时分的温度最低,天空开始飘起细雪。
少女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奔跑,急促的喘息在夜里格外清晰。
快一点,快一点。
再快一点。
房间内的蒋明橙一直站在阳台边,隔着玻璃看着远方。
顾零家距离蒋家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这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所以,应该不会来了吧?
正当蒋明橙准备放弃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别墅外围有一个身影在移动,最后停在大门前。
与此同时,手机突然响起。
电话那头的顾零剧烈喘息着:“呼——开门。”
蒋明橙握紧手机就要往外跑,到了门口又回来匆匆忙忙把拖鞋穿上,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他跑过长长的走廊,欧式的旋转楼梯,空旷的客厅,再穿过堆积了薄雪的花园,朝着大门而去。
两个人隔着手机,听着对方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然后——
大门打开,他们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存在。
两个人的胸膛都不断起伏着,心脏的跳动重而沉,不知道是因为极速的奔跑,还是因为某些隐秘的情愫。
顾零的娃娃脸绽开一个笑,冷淡的黑眸此刻盛满柔软的笑意:“新年礼物已送达。”
此刻是午夜零点整。
砰——
满天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散开,模糊了顾零的脸,但是她的声音如此清晰地传入蒋明橙的耳朵:
“蒋明橙,新年快乐。”
蒋明橙猛然冲上前抱住顾零,顾零后退两步把人抱稳,紧紧的,没有松手。
蒋明橙热泪盈眶,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悄无声息落在顾零的围巾上。
他的声音轻轻的:“新年快乐,顾零。”
蒋明橙想,此后数十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十七岁的除夕夜,有一个人冒着寒冷风霜,携带满身冰雪拥抱他,只为了跟他说一声:新年快乐。
心动吗?
蒋明橙,你心动了吗?
是的,他可以肯定地给出这个答案。
这样的一个人啊,他没办法不心动。
……
顾零拍拍蒋明橙的背,两个人结束了这个拥抱,她拧眉:“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
顾零把围巾脱下来给蒋明橙戴上,然后牵着人进屋。
温暖的围巾尚且带着顾零身上的温度,外面很冷,但蒋明橙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他的下半张脸被围巾笼住:“我着急。”
进了屋,顾零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又不会跑。”
“我不想让你等太久。”蒋明橙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跑,但我见你要用跑的。”
这份新年礼物如此珍贵,顾零跑着来见他,他去见顾零也合该用跑的。
而且,他迫切地想要快点见到顾零,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顾零揉一揉他的头发,笑意浅浅:“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要告诉我你的新年愿望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实现哦。”
蒋明橙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嗯。”
“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