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香的芝麻酱是吃牛羊肉的最佳拍档。
青瓷小碗中的卧着的是生蒜泥，蒜瓣是阿福清早用石臼捣的，还带着辛辣的汁水。
新榨的芝麻油徐徐淋下，淡金色的油脂裹住蒜粒，转眼又沉到碗底，最后撒的一撮香菜末，嫩绿的叶片间混着几粒碾碎的花椒，乍看如翡翠碎里嵌了玛瑙珠。
炭火“噼啪”爆了个火星子，锅沿蒸腾的热气里，映着每个人发亮的眼睛。
待到锅里的红汤和骨汤渐渐翻滚开来，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锅开了~~~”
“快，下肉下肉！！”
牧野、顾宁、小牛依及陈玉堂守着辣锅，阿信、乐哥儿和阿福围着骨汤。
顾宁给阿信盛了一碗骨汤，撒了一层葱花和香菜：“先喝点汤暖暖~”
其他人见状纷纷伸碗：“我也要喝~”
“那我也来一碗！”
牧野轻咳一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家伙儿起哄：“哟哟，心疼了~”
乐哥儿拿过勺子要给大家盛，小牛把勺子抢过来，阿福看到了又要从小牛手中把勺子抢过来。
眼看着要开始一场抢勺子大战，顾宁头大地喊道：“灶上还有。”
本来就给大家留了鸡汤，没想到一群大人还跟小孩儿似的。
要是一人一碗喝下去，汤底都要被喝光了。
陈玉堂端着锅过来：“让一让，让一让啦！”
堂堂的陈大掌柜挽起袖子，一板一眼地给大家盛汤。
顾宁喝一口鲜美的热汤：“能喝上陈大掌柜亲手盛的汤，也算是此生有幸了。”
陈玉堂最后端着自己的一碗汤坐下：“嫂子说这话，不是折煞我吗？”
“我今天来吃这顿饭可是历经千苦，唉，说起来都是泪！”
顾宁不解：“京城就这么大，从陈府抬抬脚的事儿你不就来了吗？”
知道内幕的牧野侧身对顾宁道：“跟牧一他们打了一架，赢的人来吃饭。”
不然他们经常来的话，他家阿宁都要累死了。
顾宁惊讶道：“牧小五功夫这么好？”
他可是见过他们几人比试的，个个都是高手。
牧野轻笑，并不解释。
反倒是陈玉堂嘿嘿一笑：“那什么，一般般......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打自然是打不过的，可是牧小七想吃京城的一家酒楼，他就跟牧一商量了一下，于是便搞定了这两个。
牧三最近想学变脸的戏法，牧四也要跟着，于是便又解决了两个。
至于牧小六，他得留下当值。
顾宁看了看牧二：“那牧二哥呢？”
听到顾宁的话，牧小五苦了脸色。
牧二性格直率，他大大咧咧道：“我无欲则刚，而且他还打不过我~”
所以今日来吃饭的就是牧二和牧小五。
铜锅刚沸，十双筷子已如剑出鞘。
铜锅里的红汤翻滚如岩浆，牧野夹起薄如蝉翼的山羊肉卷下入锅中，在辣锅中三起三落后，肉片瞬间蜷曲成白玉卷。
蘸满麻酱送入口中，麻辣与醇香在舌尖炸开，激得他剑眉飞扬：“够味！”
而小牛还缩在角落不肯屈服：“俺可不吃那脏器......”
话音未落，一片涮好的毛肚被顾宁夹着在他眼前晃过。
那卷曲的脆片裹着红油，表面凸起吸饱了汤汁，在烛光下晶莹剔透。
“就尝一口......”小牛终于屈服，咬下的瞬间眼睛瞪得溜圆，“咔哧”的脆响让所有人回头。
“咦？咦！”
“我的毛肚！”待他反应过来后，小牛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牧野的筷子又截走他盯了半晌的脆片。
那毛肚在红汤里七上八下，最后落到了顾宁的碗中。
陈玉堂更绝，大袖往桌上一扫，半盘羊肉卷尽数笼进袖里：“我先来替你们尝尝鲜~”
“耍赖！”牧二可不让着陈玉堂，他直接站上板凳，长筷如蛟龙出海，从陈玉堂袖口硬生生挑出片沾着香菜的羊肉，“现在他是我的了~”
“烫烫烫”乐哥儿蹦跳着抖出一个虾滑，被小牛一个俯冲接住，顺势塞进阿福嘴里：“赢了！”
满桌哄笑中，顾宁忽然敲敲锅沿：“最后一片雪花牛肉——”
十双筷子同时出手，却在半空撞作一团。
牧野的剑鞘鬼魅般穿过筷阵，稳稳夹起肉片，在众人哀嚎声中......放回了锅里。
“抢着吃才香。”将军大人如是说。
几个回合下来后，众人才闹够了老老实实坐好开始认真吃饭。
小牛被辣得直吐舌头，阿福连忙递来冰镇酸梅汤。
少年就着他的手猛灌几口，忽然发现碗底沉着颗去核梅子——正是他最爱吃的那种。
“尝尝这个。”顾宁将刚刚抢到手烫好的雪花牛肉夹给牧野，“用甜水坊的果酒腌过。”
牛肉入口即化，陈玉堂陶醉得发髻都歪了：“妙啊！这肉带着梨花香，辣中回甘~”
牧二边听边点头，筷子下的飞快。
等陈玉堂陶醉完，锅里的肉已经被牧二捞的差不多了。
陈玉堂痛心疾首：“你......”
他就知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能带他们几个，不然自己就没有个吃饱的时候。
众人哄笑间，阿信悄悄把鱼丸放进小牛碗里。
“哇，是我最喜欢吃的鱼丸，好久都没吃到了~”
顾宁无奈：“这不是到京城太忙了吗，等回头我教你怎么做，想吃的时候就做了吃。”
小牛的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做不来，而且只有你亲手做的才好吃！”
顾宁明知这人在耍无赖，却毫无办法。
他突然看向小牛旁边正吃鱼丸的阿福：“那我回头教阿福好了，反正都是教~”
“咳咳......”几人一阵咳嗽。
“阿福的脸红红的，但是并不拒绝。
乐哥儿默默地吃火锅，看到小牛居然只是埋头苦吃，也不反驳什么。
于是心下了然。
小牛咬开爆汁的鱼丸，烫得眼泪汪汪也不舍得吐，阿福无奈地替他吹凉下一颗。
吃火锅的乐趣，就在于人多可以抢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