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廊广场的喧嚣,第一次让白苏感到了某种实质的“阻力”。
并非声音或人群,而是…注视。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惊惧或探究,或贪婪或忌惮,如同黏稠的蛛丝,从广场的各个角落投射而来,缠绕在她周身。
SSS级评价、黑潮生还、驱使异常、以及那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副本记录,早已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她像一块投入滚油的冰,自身冷寂,却激得周围噼啪作响,水汽蒸腾。
她无视了所有视线,径直走向中央情报塔。
贡献度终于达标,“崇敬”二字在状态栏闪烁着幽光。
高级权限解锁,她需要情报,关于“征调”,关于那个被遗忘在E级副本柜中的少年。
支付高昂的生存点,光屏上流淌的信息变得愈发晦涩危险。
关于“征调”的条款复杂如迷宫,贡献度只是门票,真正困难的是获取“自愿跟随”的公证,以及支付那笔天文数字的“转移费”和“维系费”。
而“伦理委员会审核”一项后面,果然标注着(该部门职能已由‘饲育场自主意识’代行,标准不明)。
就在她试图检索更多关于“温馨公寓”和柜中少年的残留数据时,一段与之前风格截然不同的、仿佛用儿童蜡笔涂抹出的、色彩鲜艳到诡异的任务提示,强行弹了出来,甚至带着欢快的背景音效:
【叮咚!检测到具备‘纯粹童心’(?)与‘高级亲和力’(??)的优质雇员!】
【特邀任务发布:童话修复计划!】
【目标地点:被遗忘的童话书(特殊限定副本,A~S级浮动难度)】
【任务内容:进入指定童话故事片段,安抚关键角色情绪,修复因‘现实侵蚀’而扭曲的故事线。】
【任务模式:单人串联(你将依次进入不同的童话碎片)。】
【特别奖励:每修复一个故事,将根据修复度奖励‘童话星尘’,可在副本内商店兑换特殊物品(包括但不限于:一次性契约公证卷轴、情绪安抚糖果、临时玩偶操控术等)。】
【警告:童话逻辑高于现实逻辑!请放下常识,拥抱‘可能性’!切记,最甜的糖果往往包裹着最毒的馅料!】
“童话星尘”…“一次性契约公证卷轴”…
白苏的目光在奖励列表上停顿。这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机会。用童话的规则,来解决童话(或者说,饲育场)造成的问题。
确认。
传送的感觉变得轻柔,仿佛被裹入了一团温暖的、带着蜂蜜和阳光味道的云朵。
但在这甜腻之下,依旧能感觉到一丝冰冷的、属于“规则”的框架。
再睁眼,她站在一片无垠的、闪烁着珍珠光泽的海滩上。
天空是梦幻的粉紫色,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岸边,卷起细碎的、如同钻石般的泡沫。空气湿润,带着海盐和某种奇异花香的清新气息。
不远处,一块歪斜的木牌插在沙子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欢迎来到《小美人鱼》碎片】
【任务:帮助小美人鱼艾莉娅获得真正的‘幸福’。】
【提示:她的声音被海巫婆取走,她的心正在被嫉妒和绝望吞噬。】
经典的童话,但“真正的幸福”这个任务目标,显得格外暧昧和危险。
白苏踏着柔软的沙子向前走去。很快,她就在一块巨大的、被月光照亮的礁石后,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不是一个想象中的、拥有鱼尾的美丽人鱼。而是一个蜷缩着的、身影模糊的少女。
她有着海藻般微卷的长发,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上穿着由破碎渔网和水草勉强编织的“衣服”。
她没有鱼尾,只有一双赤裸的、被粗糙砂石磨破的脚。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陈旧的小木匣,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她的声音,已经被夺走了。
感受到白苏的靠近,艾莉娅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清秀却写满痛苦的脸,碧蓝色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却流不出来,只能化作珍珠般的固体,一颗颗滚落在沙地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她的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对陆地世界(尤其是对那位她救下的王子)无法割舍的眷恋,以及……一丝逐渐滋长的、对那个夺走她声音、占据王子目光的“人类公主”的漆黑嫉妒。
她看到白苏,先是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但当她的目光触及白苏那双黑沉沉的、如同最宁静深海般的眼睛时,那股警惕奇异地消散了。
她从白苏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世俗的欲望、怜悯或者评判,只有一种…纯粹的“存在”。
艾莉娅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怀中的木匣。
里面没有珍宝,只有几样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一片色彩斑斓的鱼鳞(是她曾经尾巴上最漂亮的一片)、一枚光滑的白色卵石、还有一绺用海草系着的、金色的头发(显然是那位王子的)。
她拿起那绺金发,贴在脸颊上,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渴望和痛苦,然后指向远方隐约可见的、灯火通明的王宫城堡。
白苏明白了。
她想要回到王子身边,想要夺回属于她的“幸福”。
但按照原版童话,那意味着泡沫般的结局。
白苏没有说话。
她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艾莉娅磨破的双脚,以及她因为长期无声哭泣而变得干裂的嘴唇。
她伸出手,不是去碰触那些“信物”,而是极其自然地、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艾莉娅那被海风吹得打结的、沾满沙粒的长发。
动作轻柔,不带情欲,更像是在整理一件珍贵却蒙尘的艺术品。
艾莉娅浑身猛地一颤,碧蓝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自从失去声音、变成这副不人不鱼的模样后,她感受到的只有异样的目光、巫婆的恐吓、以及王子偶尔投来的、带着困惑和疏离的视线。
从未有人……如此平静、如此自然地触碰她,仿佛她只是一个需要打理头发的普通少女。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委屈、酸楚和一丝微弱暖流的情绪涌上心头,比珍珠更沉重的泪珠再次滚落。
白苏梳理了几下,便收回手。她从系统空间里(用刚才进入副本时附赠的少量“童话星尘”)兑换了一小罐清澈的泉水和一块干净的软布。
她用水沾湿软布,然后,开始沉默地、细致地为艾莉娅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沙粒,清洗她双足上的伤口。
没有安慰的话语,没有同情的神情,只有专注而高效的动作。
冰冷的泉水触碰到皮肤,带来清醒的刺痛,但那双为她擦拭的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艾莉娅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嫉妒,甚至暂时忘记了远方的王子和无法发声的痛苦。
她只是感受着那冰冷的擦拭,看着白苏近在咫尺的、毫无波澜却精致得过分的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的依赖感,如同温柔的海浪,慢慢包裹了她那颗被痛苦和嫉妒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也许……“幸福”不一定非要拥有那个遥不可及的王子?
就在这时,白苏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的目光落在艾莉娅脚边一颗刚刚滚落的、格外硕大的泪珠珍珠上。
她捡起那颗珍珠,放在指尖看了看,然后,将其轻轻按在了艾莉娅胸前那片破碎渔网的空隙处。
如同一个天然形成的、独一无二的胸针。
艾莉娅低头看着那颗镶嵌在自己“衣襟”上的、由自身痛苦凝结而成的珍珠,又抬头看向白苏。
碧蓝色的眼睛里,悲伤依旧,但那股扭曲的嫉妒和绝望,却仿佛被这无声的举动悄然抚平、转化了。
她不再指向王宫,而是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白苏的衣角,将脸颊贴在她冰凉的衣袖上,如同迷途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
【《小美人鱼》碎片修复度:85%】
【获得奖励:童话星尘x50,艾莉娅的祝福(被动:在水域环境魅力小幅提升,易获得水生生物初始好感)】
场景开始模糊、转换。
第二个碎片。
阴森古老的城堡,被带刺的玫瑰丛重重包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尘埃的气息。大厅里,所有的人和物都覆盖在一层厚厚的魔法尘埃下,陷入沉睡。
而在城堡最高的塔楼房间里,一张华丽的床上,沉睡着的并非美丽的公主,而是一个身形巨大、覆盖着深蓝色绒毛、面目依稀能看出曾经俊朗轮廓的……野兽。
他即使在沉睡中,眉头也紧紧锁着,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咕噜声。
他的爪子上,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迹(是他愤怒时破坏东西留下的?还是……?)。床边,散落着一本被撕破的童话书和一朵即将彻底凋零的、魔法玫瑰。
【欢迎来到《美女与野兽》碎片】
【任务:化解野兽王子贝洛的‘愤怒’与‘孤独’,让他学会真正的‘爱’。】
【提示:他曾因傲慢被诅咒,如今因恐惧再次失去而狂躁。魔法玫瑰花瓣即将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