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江拎起炉上的热水壶,给她倒了一盆洗脚水,用手试探下水温才端到床边,青衫脱下鞋袜,把脚伸进去泡着。
李天江在她身侧展开被褥,一边问:“怎还愁眉。”
“伍门关的商户不愿和草原人做生意,甚至不肯开价。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有个好法子。”
“洲哥入伍门关后,就挨家挨户拜访此地商户,现今已和他们打成一片。江指挥司统管朔榆两省,本地商民总要给他一分薄面,明天把他二人叫来一起商量,总好过你一个人苦思。”
青衫扭头看着李天江,没曾想他能说出这番话:“有道理。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天江抿唇一笑,无奈的摇头。
照旧青衫睡里侧,李天江睡外面,待里间的人躺好,李天江检查一番,把被子给青衫盖好,又在火炉上压了新碳,才吹灭灯火准备歇息。
“唉,不知道李枫,李御现在何处,可还顺利?”
“他俩在天门山学剑,对这冰天雪地甚为熟悉,且又是相熟的两人,一定无恙。”
“不知将军怎么样了?”
“一定无事。”
“好不容易当了皇上,他一定无事的。”
李天江侧耳倾听,里间的呼吸声音逐渐变得沉稳。
千里外的荒原之上,到处是没人高的积雪。北风呼啸吹的人堪能站稳,暗夜的雪地间映照着朦胧人影,熊皮靴踩在雪地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手中大刀映照着明晃晃光影。
数不清的黑影从雪地现身,悄然扑向前方。无情的划开厚重帐篷,就着朦胧的月色,一刀劈向沉睡之人,异族妇人在梦中永远沉睡。
领头之人正是李东风,他身披一件熊皮大衣,雪地反射着莹白的月光,冰冻的月光下他就像厮杀的头狼闯入沉睡的安乐园。
一旁大些的孩子嘟哝着,手起刀落,孩子的头颅滚向一边,滚到了帐外的雪地,被随后而来的敌人蹋入雪中。
随后惊呼声响起,又很快湮没在快刀下,还活着的妇人孩童被敌军聚集在冰天雪地中,狂风裹挟着冰雪刮过这些人的身躯,刚从温暖的羊皮褥中起来的人瑟瑟发抖。
赵何桥随手抓过一孩童,在拳打脚踢间撕扯下孩童身上裹体的衣物,对着光屁股的孩子来回检查,并无发现异常,抬手把孩子扔回母亲怀中。
又大步走至一老妪身旁,用冒着热气的刀划破她身上裹着的羊皮,墨色的草叶子赫然出现在眼前:“乌根苏木族?”
老妇人听到这熟悉的发声,浑浊的眼神露出不解。
赵何桥行至帐篷内,李东风正拿皮子擦拭砍刀,他语气轻松:“将军,乌根苏木族人都在这了。”
李东风头也不抬:“老规矩处置。”
“是。”
赵何桥掀开帐篷往外去,很快外面响起惊呼,随后是女人的嘶声痛哭。听不懂的异族的语言混合着中原士兵的辱骂,李东风把擦拭一新的刀具放好,想着下一步该往哪去。
甩了一把刀上的血渍,赵何桥才从帐外走进来,拿起李东风擦刀的兽皮擦拭刀上的血迹,这天滴水成冰,若不赶紧擦干净上面的血渍和刀身冻结在一起,在想要弄干净就费把劲。
张行从外进来禀告:“主子,巡防兵已经派出去了,正安排将士进帐篷休息。”
李东风点点头,这才坐到草垛铺成的地铺上,拿起一旁冻成坨的肉,扔给张行一块,他用匕首扎着肉在火盆上炙烤,肉香逐渐弥漫,就着匕首咬下一大口。
张行有样学样,同样用匕首扎着肉在火盆上烤着,他们就这样,在无补给的情况下靠着劫掠养活自己。吃饱喝足后,随手扯过一旁的兽皮盖在身上睡过去。
“将军,你看谁来了。”
李东风忽然惊醒,手握紧大刀,双眼睁开如同虎视。赵何桥激动的来到他身边,让出身后的位置。
“李枫。”一身白的李枫出现在他面前。
“哈哈哈哈哈……”李东风笑的张狂恣意,此战他赢定了。
伍门关城内,李天江看着面前拦路的少年。
“李叔。”两人四日前就到了,武哥儿和江暄两人偷偷摸摸躲在城内不敢让自家大人知道,这两日发现城内戒严,明白这是有大变故,不得不主动现身。
“跟我走吧。”天江点点头,对两人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
少年互相望望,心里忐忑不安。李天江带着两人先去燕舍交待事情,听着大人的吩咐,一个又一个飞燕领命出去,在场的人都明白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了。
等李天江把燕舍新到的讯息一一看去,随手递给武哥儿一个纸条,武哥儿看到纸上的信息立刻激动起来,扬起脸望向江暄:“我爹要回来了。”手中纸条递给身边的江暄,两个少年对视一笑,共同分享着好消息。
李天江把两人带到一个小院子门口,武哥儿不安的问他:“李叔,青姨生气了吗?”
李天江转头看了一眼:“进去吧。”
少年跟在天江身后,来到院内,走到房门,迎面来的是温柔目光。青衫对着他们上下打量,和往常一样招呼:“回来了,饿吗?一会饭就好了。”
如同疲倦的鸟儿归家,卸去了紧张不安,武哥儿低头轻声呼唤:“青姨。”
青衫拍了拍少年身量:“先吃饭。”饭桌上武哥儿连着吃了好几碗,初见时的紧张没了踪影。
“去见见你姑父。”
武哥走后,青衫才看向江暄,江暄进来后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青姨。”
“你爹说把你交给我,你自己说,我该如何处治你?”
“一切听从青姨安排,暄全无怨言。”
“把手伸出来。”青衫走到他身前,随手抽了根戒尺。
“臭小子,胆肥了,仗着聪明敢把人诓骗出来,千里的路程说来就来,以后是不是要上天。”一连十多下,江暄的手心红了一片。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
江暄迟疑了一下,看到青衫的眼神立刻摇头:“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握了下手无伤大雅,这惩罚比他想的轻太多。
十六岁的少年身量已长成,青衫需要抬头看到对方的表情,好在跟在身边长大的孩子还听她话。太闲了容易出事,青衫坐回到书案边给他交待:“你和武哥儿去寻洲叔,后面听他吩咐。”
李东风带领着军队离伍门关越来越近,在对方无知觉的情况下,和陆义里应外合把五万草原人打败在关外。这一战,草原各族惨败,。
李字的幡旗猎猎招展,伍门关内百姓纷纷出关相庆。李东风亲登城楼抚慰将士,引得城下百姓抬头相望,一拨又一拨的呼喊,君王将士再无隔阂。
天色渐黑,城墙下支起无数的火盆,李东风和众将士一起享受胜利的宴饮,军民同乐。酒席已半,李东风对跟着他孤军深入的部下再次举起酒杯:“我与尔等共饮此杯。”
“共饮。”“共饮。”
能坐在这儿享受胜利,是运气,是坚持,是不屈,更是背后兄弟的命垫起来的。
不需多言,彼此对视个眼神就明白,一身胆气的好汉纷纷红了眼睛,借着酒劲大笑畅饮,怀念死在路上的同袍。
待回头,主座上不见了尊贵的身影,陆义左右张望,正要喊人,被陆黑一把拉过去,举起酒坛灌酒。
“叔,喝酒,小侄初见叔叔,总要给叔叔敬酒的。”
“好侄儿,今日你我叔侄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