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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多,动作便也快,一日就将竹屋的事办完了。

可回城时,也已经入了夜。

为避免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入城太扎眼,沈枝熹特意吩咐了让下面的人乔装打扮后分批次回城,免得惹人惊疑再留下话柄。

到府里的时候,沈枝熹已经疲惫至极再撑不下去。

原本都已经上了床,却又被崔妈妈给拉了起来,说什么也要让她先好好把饭吃了,而且得再喝一碗安胎药。

她困极,但为了孩子还是忍耐了下来。

吃过晚饭准备喝药时,她却捧着药碗发起了呆,尤其见着崔妈妈递过来的糖豆,更是心情复杂难以言喻,只觉心头烦意很甚,想把药碗推远不愿再喝了。

“小姐。”崔妈妈抚摸着她的手背,在她身侧坐下,“小姐可是担心唐舟的伤?”

沈枝熹轻轻抬了抬眼皮,沉默并不作答。

“我知道小姐并非是个不仔细的人,可送走唐舟的时候却没有把他的药一并带上,那些药可不是那种山村里能够有的,先不说入口的药,便是敷外伤的药若不能及时擦换,像现在天气热很快就会生炎流血发脓,拖也要拖死的,小姐为何……”

沈枝熹手上用力,将药碗捧的用力了些,目光落在药碗边的那颗糖豆上。

“你不是说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很纯良吗?”她问。

“是的,这个是我万分小心打听过的,那个村子里的人虽然不多,但人心都很善,附近山中常有人打猎受伤被救了回去,他们村里没有车马,连头骡子也没有,为了将重伤的人送到城中去救治,几人轮流徒步走了一天一夜把人背到医馆去。我也多番求证过这些都是事实,这才敢选定青遥村的。”

“那不就得了。”沈枝熹皱眉闻了闻碗中发苦的药。

片刻后,又继续开口。

“原想着直接把他送去城内官府的,或是离雁州城再近一些的小村镇,可一想这周边到底人口众多难免漏下什么马脚和踪迹,若有心要查,保不准就会查到咱们身上。青遥村那边……他们但凡要治好唐舟的伤,那就必须得入城来找郎中,届时自然能发现城门口的告示,那么一切都会变得很自然,绝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我想了许多,想到最后却只觉得好笑,笑我自己为何要想这么多。”

她取过糖豆,揪着两头的糖纸又再自说自话般呢喃了一句。

“人都已经送走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接着,药还没喝倒是先撕了糖纸将糖豆塞入了口中。

咬成两瓣后,在嘴里含了许久。

“这糖豆是给你喝完药之后解苦的,你怎么这会儿就吃了?罢了,我再去给你拿一颗吧。”崔妈妈起身往外去,经过熏炉时带起一片香烟。

沈枝熹恍恍惚惚的看过去,许是太累以至于出现幻觉,竟在那团轻烟中看到了唐舟的脸,是那一夜,她被蛇咬伤出现幻觉时,所看到的唐舟的样子。

不知不觉,口中的糖都化了。

“不要紧,养只狗相处久了也有感情呢……”

她安慰自己,旋即端着药碗咕噜咕噜的将安胎药灌入喉咙,喝完放下碗,那张脸被苦的狰狞难看,可想想之前的唐舟,他都能忍得住,她如何就不能?

等崔妈妈带着糖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脱下鞋袜躺去了床上。

看着桌上空碗,崔妈妈出了神。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这就上床去了,还没洗漱也就算了,你撑了一夜又一日的确累的很,那我也就不烦你。来,把这颗糖吃了,你从小到大就不爱喝药回回都得连哄带骗才行,总说嘴里苦的难受。”

沈枝熹侧着面向里面,没接崔妈妈递来的糖豆。

她不回话,只摇着头示意自己不要。

崔妈妈见她紧闭着眼睛,猜到她这般模样是和唐舟有关,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说:“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会舒服很多了,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放不下的。”

沈枝熹确实很累很困,闭了眼没多久就入了梦乡。

梦里有人声深情深地喊着她的名字。

“铃兰。”

“铃兰。”

“铃兰……”

*

“铃兰!”

唐舟从梦中惊醒,满面大汗。

眼前无光,但屋子里带着腐味的潮湿气息证明他仍然还是在他早前醒来时的那个地方。

耳边有鼾声,打的正响,连他惊醒时的叫声都没能吵醒那人。

他记得村长喊过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余山。

而听这鼾声,估摸着外头已经是黑夜。

起身时,后背的伤处隐隐作着痛。

下了地穿上鞋子,他便摸索着往前去,没几步不慎踢到了什么,往下探,摸到几张摆在一起的板凳,而手背之上触到的头顶发丝让他意识到,原来余山把让了出来,自己则随意躺在了不舒服的木板凳上。

他绕了过去,没做出大动作将人惊醒。

早前时,他情绪激动对谁都防备,偏执的认为余山和村长都不是好人,现下冷静下来再想,是他太冲动了,是他太心急还出手伤了人。就冲他险些掐死村长,可如今他却能还好好的躺在这里就可证明,他们并非坏人。

他往桌上去摸,摸到了他的糖袋子还有那封信。

留下钱袋,他只将糖袋和信塞进了怀里,旋即便摸索着朝门口去。

半晌,终于摸到门,拉开门栓便往外去。

外面格外寂静,只有远处的山林里时不时响起几声夜枭的叫声。

出了门,却没有方向。

加上他的衣服特别是背后几乎全部被血给染红,走路的时候因为虚弱还总是踉跄,一身白衣染着血在夜里瞧着很是诡异,如同行尸走肉。

支撑不住时,身子不受控的往下坠,单膝撑地落下时还将怀里的糖豆子摔了出去。

他一急,伸手往地上探。

糖袋子掉的有些远,一时间竟摸不到,不免更加着急,致使双膝都跪了下去,几乎是匍匐的体态,两只手掌不断的往上扫,所幸不是什么圆滚滚的皮球之类的,不会滚远去便也还算好找,在周身多找几圈也就将其摸回来了。

他将糖袋子紧紧握在手上,当是最珍视的宝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