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义了。
昭六想。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昭六像是陷入了梦里，梦里灰蒙蒙的，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昏睡。
有时候能听见人说话。
有时候耳边尽是水声。
-他活不下去了。
可其实昭六活下来了，他只是醒不来，他会落泪，会震颤，但就是有人说，他活不下去了。
太累了....
好累啊....
昭家....昭家不管了吧...
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至于昭家能不能连根拔除，昭六也管不了了，他老了，也累了，他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这些年，把昭辛云与他未来的一切，创建成了一座高塔，他想一层一层的带着昭辛云走过他见过的想过的所有事情。
他想昭辛云没有喜欢的那就慢慢来一件一件得来，世界这么大，总有她喜欢的。
他们还有一辈子呢，昭六还不老呢，他还可以陪昭辛云好多年好多年。
所以怎么会烦呢....
怎么就烦了呢....
昭六一直等着昭辛云能像二十岁那年，送一朵她亲自挑选购买的玫瑰花。
他还想，把昭辛云脱胎换骨的那一天当作她的生日，以后每年，他就有了可以过昭辛云的生日，她的第一个生日。
没有了....
都没有了....
在大的荣耀都换不来他的生机。
他的信仰和正义已经圆满了，但他的爱和生命，却进入尾声。
----以下回归----
蒋珋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却常年待在疗养院里。今日天气难得好，他被允许出来晒晒太阳。
正午的太阳很烈，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蒋珋捧着个保温壶，眯着眼睛望向面前的草丛，眼神放空，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忽然，身侧的长椅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蒋珋以为是同院的病友，便笑着搭话，语气里带着点老年人的闲适：“今天太阳真好，等会儿回去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晚上睡着也暖和。”
“嗯。” 身旁人应了一声，声音清淡。
蒋珋没察觉异样，继续絮絮叨叨地说：“晚上食堂还不知道做什么菜。过段时间想出去旅游，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除了云南，其他都可以。”
这话一出，蒋珋先是笑出了声 ，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那声音、那语气，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心脏骤停。
他缓缓转过头，看见身旁的人正望着草丛出神 —— 草丛里开着细碎的小花，五颜六色的，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蒋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慌乱地挪开视线，又忍不住猛地扭头看过去。
“小云。” 他声音发颤，试探着唤了一声。
昭辛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疲惫：“有点累，想睡会儿。”
蒋珋猛地站起身，灰白的头发在风里颤了颤。他伸出手，颤抖着抓住昭辛云的手，指尖触到温热皮肤的那一刻，实感顺着指尖窜遍全身，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小云.....”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哽咽。
昭辛云这才转过头看他，蓝色的眼眸像浸了水的玻璃。
“小云.....”
昭辛云歪头看了蒋珋一眼：“六哥。”
蒋珋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开始不受控制地低喃，话语碎得像断了线的珠子：“小云.... 你怎么舍得.... 你怎么舍得这么对六哥....”
“你怨我恨我我都不在意，你怎么能....怎么能.....”
太着急了，说这些太着急了，他现在应该给昭辛云一个拥抱。
所以他狠狠的抱住了昭辛云。
可昭辛云累了，昭六把她带回去休息。
昭辛云还是那么乖巧，她铺好被子，蒋珋全身都是僵硬的，他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昭辛云喜欢铺被子，或许是没有昭辛云的日子太过枯燥。
他想啊，昭辛云当初铺被子是不想让风灌进来，但后来铺被子，是因为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时间和世界。
现在再看，昭六强扯着唇角：“小云~”
“嗯。”昭辛云应了一声。
蒋珋张开嘴呼吸，眼圈再次发红。
“小云......”
昭辛云抿着唇看着蒋珋，蒋珋强压着心底的激动，他给昭辛云整了整被角：“睡吧。”
昭辛云便睡了。
可就在蒋珋还沉浸在这可能是梦的时候，昭辛云突然开口：“六哥，一起睡吧。”
蒋珋几乎是麻木的，又立刻的钻进了昭辛云的被窝。蒋珋好像冷静了下来，他拥抱着昭辛云，一点一点收拾自己狼狈的情绪。
等昭辛云醒来的时候，蒋珋问：“小云，饿了嘛？”
昭辛云点头。
蒋珋维持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昭辛云的生活习惯变了又像是没变，蒋珋的身体习惯变了也似乎没变。却是出奇的和谐。
昭辛云不主动，蒋珋也不主动讨嫌，反倒是日日醒来就看见昭辛云，他的活力和眸子里的光越来越亮。那天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模样愣了一下。
像是打破了幻想，现实残酷的浮现了上来。
“我老了.....”
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细纹....
他老了....但昭辛云却一如既往.....
“不老。”昭辛云的声音出现，蒋珋一僵。
昭辛云进来洗了下手：“不老。”
蒋珋身形颤抖。
“搬出去住吧，这里好吵。”
昭辛云说完就离开。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应着。
“好...好....好....”
有时候爱情就像是长生不老药，蒋珋从来没有这么一刻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活力，他大汗淋漓，他健步如飞，他开始再次健身和保养。
他几乎不再提之前的任何事情，他回到家就能看到昭辛云在睡觉，在看书，在喝水，在看电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手还是好的。
他去牵昭辛云的手，摸昭辛云的脸，最后他还是不安。
“小云....我老了....”
终于昭辛云不耐烦了，蒋珋立刻察觉，他瞬间抱住昭辛云：“没有没有....我不老我不老，我还能照顾你一辈子，到死....”
好像就是这样催眠自己，四十多岁的蒋珋在金钱和运动的加持下，真的年轻了好多好多。
他拥抱昭辛云，亲吻昭辛云，替昭辛云料理所有的家务琐事，他看见了适合昭辛云的衣服饰品任何人和，他都一一带回家。
他不敢让昭辛云出门，他希望昭辛云永远都待在这个房子里。
但蒋珋的安全感一直无法得到救赎。他会在睡觉时骤然惊醒，把昭辛云抱得更紧，他也会在出去散步时因为一个转头消失的身影大声喊叫。
昭辛云不会处理这些，而且这些也需要时间。
久的那天，蒋珋问她：“这些年，去哪了....”
昭辛云深吸了一口气：“遇到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事，事情不大，但人都很奇怪。”
蒋珋笑了笑，抱着她更紧。
“男人？”
昭辛云点头。
“他们很奇怪，他们不允许我找别人，知道了会很吵很烦，但有时候我忘记了，他们知道了又不闹，反反复复....”
昭辛云这个渣女把忘记了说的理所当然，蒋珋笑了。
“那他们一定很爱你。”
昭辛云愣了一下。
“或许吧。”
“小云....”
“嗯？”
“不走了吧。”
“不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