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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瑾倏地起身,几步迈出去,听完属下汇报后,沉入深渊的灵魂猛然回归,眼尾微挑,眸色灿然。

他倚着门框,含笑低语:

“师兄、不是,阿琅,我来啦!”

淮瑾立在灵堂外的屋檐下,看着高悬在木杆上的素白灯笼,轻风摇碎这昏光。昏光在夜色中荡漾,明明灭灭地轻抚着江瑀苍白的脸。

“瑀儿!醒醒……”

江束听见顾灿的急呼,急忙拉着魂不守舍的淮琅出了丛林,只见江瑀眼瞳涣散,双唇紧紧抿着,呼吸困难。

“哥!”江束惊扑上前。

顾灿捏开江瑀的下颚,将巾帕叠好置于他的齿间,鲜红色的血液很快濡湿巾帕。

江瑀神智恍惚,却还是能从一片混乱中精准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他抬起瘦削白皙的手,颤巍巍地握住淮琅衣袖。

不是的。

一丝残存的清明告诉江瑀,淮瑾不可能在这,他紧紧咬着巾帕,强迫已经僵硬的指节松开这角衣袖。

因过于用力,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尖离开锦衣时,依然还是抓取东西的手势。

淮琅眸色讶异,他觉得江瑀有些怪怪的,那双空洞失焦的双眸,游离不定地往他这看了又看,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顾灿见此情景双眉紧蹙,双生子血脉相通,以血为引,好生歹毒的心思。

寻出缘由,他紧绷的眸色顿时放松几分,放下银针,转向淮琅道:“阿琅,瑀儿情况危急,可否取你一点血入药。”

淮琅闻言连忙点头,顾灿没有丝毫迟疑,手起刀落,取了半碗鲜血。

他快速给淮琅伤口抹了药泥,用厚纱布盖在腕间伤口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稍作处理后,立即以鲜血搭配解毒丸喂江瑀服下。

“哥哥……”江束俯下身握紧了江瑀的手,轻声呼叫,淮琅按压腕上伤口止血,也想跟着凑过去看看,却被顾灿伸手拦住。

“阿琅,你还是别靠太近。”他捏着江瑀的腕脉凝神细诊,“幸好阿束将你带出京,不然瑀儿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淮琅凤眸微睁:“可皇兄说长归客的药性只入内腑,并不会致命啊!”

顾灿见江瑀情况渐渐稳定,取了纱布给淮琅仔细包扎伤口:“虽药性只有八分,可眼下却生生催成了十分。”

他说着看了眼神智慢慢恢复的江瑀,脸色阴沉地咬了咬牙,恨声道:“是他自己没用放不下,不然哪会如此凶险。”

江瑀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是他自己放不下吗,他胸口闷闷的,凛冽的寒风吹干发根的汗,让他脑袋阵阵抽疼。

他再也无法压抑住让他郁结于心的困惑,慢慢侧首看着顾灿,声音虚弱的问:

“当日他在城外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顾灿呼吸稍乱,手上给淮琅缠好伤口,并不应答,江瑀指尖攥紧身上的软裘。

他固执的看着顾灿,等待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心如死灰的回答。

江束跪坐在旁,拧了热帕给哥哥擦身上的汗渍,他闻言疑惑了半晌,问道:

“什么话是真是假?”

江瑀眸中水光微闪,默了片刻才说:“乔希师兄说他查到,你我并不是……并不是父亲的孩子。”

江束见哥哥强忍着泪,目光凝住呆愣在原地,讷声道:“哥哥原来不知吗?”

他声音轻淡,却如巨石坠进平静的湖泊,江瑀神色震惊的看着江束,微怀侥幸地确认:“此事……是真的?”

江束看着哥哥隐含希冀的眼,不耐烦的挥掉顾灿拉扯他的手,斩钉截铁道:

“当然是真的。”

“父亲是因舅舅的缘故才收留我们母子三人,我们本就不是江家亲子。”

江瑀抓着弟弟的手,心绪杂乱:“这怎么可能,若我们不是父亲的孩子,那娘亲为何因他拉着父亲饮毒自尽!”

他愤恨地望着顾灿,音量陡然提高,干净透澈的眼眸被泪水洗过,越发清亮。

江束眉宇轻挑,冰眸中既有伤感,又有诧异:“娘亲向来把父亲当兄长看待,怎可能为了舅舅的缘故,拉着父亲寻死。”

“爹娘的死乃是族中人觊觎家中产业,下毒暗害所至,舅舅当年被官府通缉,也是为了给爹娘报仇,此事李叔也知晓的。”

江瑀被他这番话说的脑袋发胀,每呼吸一下,胸膛就像是被铁锤砸过,湿透全身的汗水,黏腻腻的贴在身上,冷冰冰的,让他哆嗦个不停。

他在跳动的火光中失了言语,骤然听到爹娘去世的真相,他心里不知是惊骇愤懑还是放松。

他想不明白哪种情绪更多,只觉浑身紧绷的肌肉,又重新恢复了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