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帝只觉怒冲天灵,头晕目眩。先前已有东越之辱,欺得他心疲力竭,之后强撑精神欲向南召谋求伐越之兵,然事况之进展一波三折,却终是折进了深谷!好个狡诈多变的召太子!
勋帝定坐高位,半晌难措一辞。该如何?纵使怒发冲冠现下也非逞凶良机!已然囚禁了东越“贵客”,眼前的召太子便轻易动他不得!总不能东越南召一起开罪,那是否才是真正中了召太子计谋?可若说将计就计,眼下仍续谈联姻之谋……那玉室未免好欺!钰瑶岂非此生休矣!
“召太子,”勋帝强压怒气,仍试图在召国的阴险算计中寻一丝转机,“召太子是否酒醉?朕自春时接到召国国书,接见召国使臣,尔等上下一言,说的皆是以召太子婚配皇家公主!何以今日召太子竟胡言乱语于殿上?朕暂不治你欺君之罪,你可要下殿去待酒醒了再来复旨?”
“臣不曾醉酒!”召太子昂首答,“春时所递国书,乃凤卿代我王执笔,一字一行皆出于我。我可断言,其上绝无一字半意是说欲以小臣之卑微上攀帝姬之尊贵。陛下若疑可再寻来细看。”
勋帝兀自咬牙,想那召国求亲之国书他早已看过数回,然在此刻细想——其开篇即称颂天家之德玉室之贵,尔后自夸南境之富饶与风族之谦恭,最后直言欲攀皇室之姻亲,结两姓之盟约,修万世之和睦,再最后即是累篇的聘礼清单,似乎确为出项“召太子”字样!是否被那满卷的礼单迷晕了双眼?勋帝想来只觉愤恨满胸!可又想使国进献的召太子画像总错不了吧!
“朕的手上何只有你召国国书!就是尔之画像早已在朕的御案上困卧多时!若非以召太子联姻皇女,何至你召国使臣要进献尔之画像,而非召王之像?”
风梧笑笑,“这个……许是他们做事疏忽有错!又或是陛下误解我臣工所言!我们原定的是出示我之画像以告陛下梧为迎亲之使,而非娶亲之郎!他们或许未言说清晰,遗陛下误解!”
“岂有此理!”勋帝终还是忍不住拍案断喝,实未想到堂堂国之储君竟可无赖到这步田地!“召国使臣所言也非朕一人听之!庆霄殿上满朝臣子皆有耳闻!莫非还要朕拎来一个对质不成!”
风梧晃了晃头,“只怕有失公允。庆霄殿上皆陛下之臣,自是替陛下主张。然我召国臣子……”风梧有意顿了下,原来明朗笑意透出一丝阴冷,“出使四人,无一得还,如今未知游魂何在?”
好一个死无对证!勋帝恨到发笑,未知此样一局是召太子早有算计,还是他后起报复之心!
正这时,殿上忽地一阵叮咣乱响,是桌案掀翻凭几跌倒的声音,帝姬钰瑶忿忿立于席上,双目晶莹,泪冲两腮,她怒目瞪视风梧良久,又扭头看向勋帝,终忍不得啜泣出声,转身奔去。
勋帝又是心痛又是愤懑,他看向皇后,皇后心领神会,即刻起身离席照看钰瑶去了。座下两位妃嫔见此,也忙追随皇后退下。另余两位宗老见喜事演成了闹剧,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勋帝索性斥退所有闲杂人等。殿上惟余玄甲数重,再就是风梧与青鸿。如此,杀伐也得便宜。
青鸿再次扫过四周玄甲,知道今天是走不出去了!只是自己先前作死至少能死个痛快!如今这位召太子作死……只怕他将不得好死!最可恨是应了他那句话,今日要死就得死一双!
勋帝自座上缓缓起身,许是乏累至极,兀自长吁了口气,眸色沉静看向风梧,淡声道,“召太子不妨直言,要如何——你才肯以召国储君之名迎娶钰瑶?”
风梧又复笑意盈盈,却缓缓摇头,“谢陛下美意!只是凤卿早已心许别家,怎敢屈了皇家公主!”
“又一个心许别家!”勋帝笑意阴寒,倒有几分自嘲,“朕可否问问是哪家?贤淑尊贵胜过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