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自大瑶山带回的女子是巫族,此事若被天子确实,那女子自是全无活路,东越也必受天下征伐,那么百里家呢?还能否于乱世中坐收渔翁之利?只怕不能!对大昱皇朝而言,百里一族亦非同类!风王族视百里家为器物,能用则用,无用则弃!玉室天子又将会如何待之?
百里启入宫之前就思量过此中利害。深知巫族尽覆,百里家也必不存焉。且当下形势,能同时制衡玉室与青门,并能与之对峙交锋的大约也惟是那巫族女子!无论成败,至少可消耗玉青两家锐气!若换他百里家与玉室,青门,并风王族迎头对阵,只怕死得连片骨渣都不会剩!
百里启心思掠过天下四境,终究还是扮作无辜与茫然,恍恍摇头,“臣下不是很明白……如何越地之事,陛下也来质问老朽!臣是召人!越王迎回谁家女子,召人又如何知晓?况乎是巫……况乎这天下又怎会有巫?陛下应最清楚不过,《大昱春秋》有载,巫族三百年前即尽数覆灭!”
“那你百里家又是自何处来?”勋帝阴沉质问,“《大昱春楸》可是只字未记过百里一族!朕倒是使学宫子弟翻过所有的召地志集,你百里家在南召也不过是三世臣子,再向上查,毫无影踪,此等微末之流又何敢言世家?何敢论《大昱春秋》?只怕尔等祖上也非是召人!”
百里启依旧装痴作傻,“这个……臣下门楣之卑微、出身之微末,莫非也是罪过?百里族子弟最初之最初确是行走于野,以百草为食,百兽为邻,参天地,理四时,得占卜计卦之法,成行医采药之技,积累世之功方得立足于世,又为巧运之机方得见悦于王族,一步一积……”
“胡诌八扯!”勋帝喝止,目带杀意,“朕可以不追究尔等出处!你只说越王之妻是否巫族?”
百里启陪着万般恭谨,卑微道,“臣确实不知啊!臣是召人,何以知越宫事务?百里家世居召地,祖为召臣,但为召国之政鞠躬尽瘁,焉有余力顾问别家杂务,那个越王之妻臣岂识得……”
勋帝不由冷笑,神色间露一丝阴狠,“百里启,朕倒是再次见识,国师何以为国师!只是若然失了左眼你仍如此说辞,朕倒愿信你七分!”说时沉声静气指令左右,“先取他左眼。”
话音未落,四位玄甲应声而上,各擒一肢将人按倒在地,又有位老宫人捉了把雪亮弯刀临到百里启头顶。百里启早已惊骇得浑身打颤,大声疾呼,“陛下!陛下!老臣句句实言啊!老臣出身陛下但可问太子……问我召国太子!我王亦可为证!召国满朝臣子皆可为证!陛下陛下……”
“朕问的是越王迎回的云氏女子!那女子是何出身?你可有话说?”勋帝再次喝问。
百里启仍咬牙回说,“臣如何知越地之事!臣乃召民!越王宫闱何以窥之?陛下疑心合该提越人来答!陛下……陛下仁德圣主,如何使得酷刑逼供!臣乃召国国师,朝堂上卿……陛下!陛下三思……啊……啊……”后来就是声声惨叫,如新月般的利刃自眉骨切入,顿时血流如注。
勋帝只冷眼看着,他已有九成把握可断定那云氏女子必是巫族,只是尚不能确实巫族残余倒底还有多少力量,那女子又威力如何。而眼前这个百里启及其整个家族是最有可能与巫族存在某种关联的可查线索之一。若想谋定胜局必得知己知彼。若要知己知彼,百里启即是路径。
幽暗的堂屋里回荡着百里启凄惨的叫声,勋帝只觉喧闹,蹙眉旁顾,正这时身后跑来一位老宫人——正是几次奉旨宣召风梧的那位——他急匆匆跑来,难掩惊骇向上报说,“回……回秉陛下,刚刚诏狱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召太子杀了两个狱卒!”
勋帝眉头又紧一层,沉声问,“如何?他竟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