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开元二年十一月初的某一天。
秋收之后,大夏各地进入了农闲时。
此时也正好进入初冬,天气渐冷,细雨绵绵,没有什么事的百姓们多是会窝在家里,唠着家常。
而湖广省的某一个村庄,就是如此。
丰收之后,又正值阴雨天,这个村庄闲下来的男人们就聚到了韩老头家。
韩老头是个寡居的消瘦老汉,其人好聊,小时候上过私塾,又识得字,时常购买报纸回来丰富谈资。
所以,村里的男人们无事的时候,都喜欢聚在韩老头家,一是互相闲聊打发时间,二是让韩老头为他们读读报纸,好也了解天下事。
这不,上午的时候韩老头刚托人从镇上买了份今日发布的最新报纸回来,村里的男人们就趁着阴雨天又兴致勃勃地聚在了他家。
此时,在韩老头家那土坑房内,一帮十几个村里的男人就或站、或坐、或靠着墙,把不大的土房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一边抽着旱烟把屋内搞得烟雾妖娆,一边急切地看着韩老头:
“韩老头别磨蹭了,赶紧读读今日的报纸,看看钱阁老又发什么消息了?”
“是啊,赶紧的,都等着呢......”
土房内的男人们一片催促,让得此间一片喧闹。
而他们口中的韩老头,此刻正坐在土坑上的矮桌边,正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整理,一边不忿地扫视着众人:
“都着什么急,一帮人紧跟着报纸而来,我都还没看呢!这种好东西,自然是要细心对待,好生品鉴!”
没好气的埋怨了众人一句。
可韩老头虽然这么说着,但心中像是也有些急不可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仔细且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裳之后,又细心地从矮桌上的粗碗中沾了点茶水净了净手,最后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拿向了放在矮桌旁一份叠放整齐的报纸。
那动作和神情,又整理衣裳、又净手的,不知道地还以为要拿什么圣物呢,就差沐浴焚香了。
不过对于韩老头如此的庄重,此间的男人们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并未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拿起报纸,然后展开......
紧接着,这土房内顿时安静,一帮男人侧耳等着韩老头开始读报。
可是,韩老头展开报纸习惯性的率先扫了眼上面的内容之后,却是脸色一变,整个人顿时僵硬在了土坑上。
“怎么了?韩老头赶紧读啊,怎么越来越磨磨蹭蹭了?”
“是啊,赶紧的......”
看到韩老头如此,房内一众男人们顿时迫不及待且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也正是这些声音,把韩老头拉回了现实。
“这这这......钱阁老真的要这么做么?朝廷真的要这么做么?这可真是大新闻啊,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惊呼声响起,韩老头顿时一把跳到了土坑上,整个人手舞足蹈,似兴奋、又似不可置信,眼睛不停地反复看着手中的报纸。
看到韩老头这样,屋内一帮人顿时愕然,不过更多的是好奇,又急忙催促起来了韩老头,更是有人黑着脸就要去拉扯韩老头了。
“别动!别动!我给你们读!钱阁老要出最新举措了!”
看到有人要动手,韩老头也像是迫切地想要分享这突然的惊天消息,当即站在土坑上就读了起来:
“开元二年已至十一月,秋收已过,丰收之年,举国欢庆!”
“值此时节,本阁反思大夏今年诸事,黄河决堤、澶州至郑州一路以及西运河被淹、南方漕粮运输和征集懈怠、江西吉州土地兼并严重致使众多百姓无地可种引起骚乱......”
“这诸多事情,差点给大夏和中都造成大乱!”
“这其中,黄河决堤、西运河等地被淹尚可说,为天灾,人力所不能及也。”
“可南方漕粮征集和运输懈怠、江西土地兼并严重等诸事,却是万般不该,亦是大夏之祸根!”
“陛下信任本阁,命本阁主理朝事,本阁自是不能负陛下、不能负朝廷、更不能负天下百姓!”
“是以,本阁痛定思痛,苦思良久之后,决定为大夏彻底根除此弊端,进行土地改革!”
“众所周知,本阁之前的新政中,已对土地和赋税进行革新,但这次是再次进行的彻底改革!”
“这次改革,将完全效仿北疆的土地政策,收天下土地为国有,私人不许买卖,分田地于无地者,实现家家有田耕、人人有地种,并绅士一体纳税!”
“本阁计划,趁着如今秋收刚过、正值农闲,各州县官府丈量辖区内所有土地、统计数量,而后根据各州县的人口,统一分配土地!”
“此策中,具体施行操作......”
“此土地改革之利,已在北疆得到数年的印证,其利国利民毋庸置疑,大夏今年赈灾之粮食,三成便是出自北疆......”
“为了大夏江山永固和万世基业,本阁将迎难而上,待启奏陛下之后,当立即施行......”
韩老头站在土坑上,口若悬河地读着手中的报纸,越读读到后面,整个人越是激动和铿锵。
而听着韩老头的宣读,这屋内的一众男人也顿时呆住了,所有人都无意识地僵在了原地。
哪怕韩老头已经读完,他们依旧呆立原地。
直到好一会!
“这是真的么?钱阁老真的要准备施行北疆的土地政策?!”
“天呐!韩老头你有没有读错啊?这要是真的,我们这些给人种地的佃户岂不是要翻身了?”
“啊啊啊~~~~翻身了!要翻身了!”
“不愧是爱民的钱阁老!不愧是贤相!!”
“钱阁老啊~~~~”
土屋内突然一炸,猛烈的嚎叫声响起,喊天、喊地、喊阁老,几乎都要将这土屋掀爆,全是亢奋和激动的!
......
澶州!
某县城一大户人家。
装饰富贵的大堂内,一名身着华贵的胖老者,也在这天上午同样拿着一张报纸在观看。
不过与前面那个贫苦村庄的百姓不同,他此时看着报纸却满脸阴沉,并且越看脸色越黑,甚至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待看完之后,他突然把手中的报纸‘嘭’的一声,拍在了身旁的桌上,轰然起身:
“混账王八蛋!钱宇赫你这是想干什么?四月份洪水刚退的时候,你授意府里的下人让我们这些人趁机在这低价购买土地,结果你反手就来个这样的土地改革!”
“这土地是我们一家的么?你要不要上供银?”
“那北疆的土地政策是能在大夏其它地方施行的么?这是在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啊!”
“钱宇赫,你想干什么?!!”
怒骂声在大堂内响起,胖老者仰天咆哮,整个人气得在大堂内晕头转向。
而后他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冲出了大堂:
“来人,备轿,备轿,去余举人家,然后去把赵员外、孙员外、李家主等人都统统叫来......”
呼喊声在堂外响起,这大户人家的大院内,一片鸡飞狗跳......
不仅是这两处!
随着报纸同时发行天下,整个大夏皆是因为这份突然间的报纸沸腾了,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其中,那些普通百姓家、或者无产之家顿时欢天喜地。
而那些士绅大户,则满是气急败坏、怒火滔天。
整个大夏,因为这份报纸,出现了两个极端的盛况。
而对于当事人,主导这份报纸的钱宇赫,在看到这份报纸之后,整个人却是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