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不大好,如果万岁爷刻意压着八爷,为的是等四爷在京师筹募完善款,再前往江南继续筹募的话,那……
那基本上就是等同于向世人宣告,四爷就是毫无疑问的新任太子人选。
到时候,再不喜欢四爷的,也少不得要思量思量应不应该改换门庭。
而八爷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不说是毁于一旦,那也是受到重创啊。
后面的话,何焯没有说出口,但是八爷哪儿有听不明白的?
八爷心里烦得厉害,但是面儿上却还能保持一如既往地镇定:“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才是前功尽弃。”
“既是四哥一飞冲天,且让他先飞着,”抿了口茶,八爷淡淡道,“一飞冲天是机遇,也是挑战,希望四哥能飞得稳飞得高,莫要中途坠落了才好。”
他着什么急?
三哥不比他着急?
只怕三哥这会儿都急得嘴里起泡头顶冒烟了!
他才不急。
他也不能急。
深吸一口气儿,八爷将胸腔里的躁郁之气全部压下,然后吩咐何焯道:“你亲自去见老九,提醒他切莫胡闹,务必要稳住,日后如果再自作主张,我定不饶他。”
打量着八爷云淡风轻的一张脸,何焯不由心中拜服,主子爷如今越发沉得住气了,有股子稳坐钓鱼台的志在必得。
这倒是让何焯也镇定了不少,当下何焯忙不迭躬身领命:“是,奴才遵命。”
只是不待何焯退下,就瞧着石剑匆匆进来。
“主子爷,万岁爷命您即刻前往面圣。”石剑躬身禀报。
即刻面圣?
怎么?
万岁爷这是嫌小十五端的茶不够香、小十六拍背的劲儿不够大或者干脆就是生怕他闲下来舒坦那么一会儿是吧?
他不是昨晚才熬个大夜为万岁爷侍疾来着吗?
怎么才刚回来,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先是被宜妃娘娘阴阳怪气一通训,现在万岁爷又急不可待地让他回去侍疾去了?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万岁爷竟然还会这等后咋妇人磋磨人的手段?
难怪老九不学好,可不就是照着万岁爷有样学样嘛?
八爷的脸是真的不大好看,可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待石剑话音一落,八爷就已经放下茶杯,然后迅速起身了。
……
八爷都做好了继续顶着万岁爷的嫌弃为万岁爷端茶倒水、捏腰捶背的准备了,可是待一见着了万岁爷,八爷就知道万岁爷叫他过来可不是为了磋磨他。
“老八,你瞅瞅。”万岁爷指了指小几上的奏折,跟八爷道。
当下,魏珠捧起奏折送到八爷的跟前。
“是,儿臣遵命,”八爷将奏折接在手中,待看清楚奏折上的内容,八爷表情登时就是一僵,“江南那边竟有这般谣传?”
说是奏折,确切地说,这是江宁织造曹寅给万岁爷上的一道密折。
原来江南那边近日来竟出现太子被废并非因为失心疯,徐元梦暴毙也另有蹊跷的谣传,虽然地方官员第一时间将造谣者控制住了,但是曹寅还是担心谣言会愈演愈烈,故而曹寅第一时间便就具折奏报。
显然万岁爷甫一看到了折子,就第一时间想到了八爷,所以才会着人叫了八爷过来。
可是万岁爷为什么会想到他呢?
八爷原本就担心万岁爷疑心他为了攻击太子,所以暗中着人散播太子弑师的消息,以至于逼得万岁爷不得已废黜太子。
若是万岁爷诘问甚至是雷霆大怒,八爷都已经做好了为自己辩解的准备,他自认能够证明清白,让万岁爷改观。
但是偏生,自他从曲阜返回之后,万岁爷除了对他态度冷淡之外,对于曲阜的事儿却不置一词,没有诘问也没有雷霆大怒。
八爷也就没了自证清白的机会。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他不可能做。
可就是因为做不得,八爷才觉得憋屈又焦灼,偏生这个时候,万岁爷又拿曹寅的密折给他看。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是他在曲阜泄露太子弑师的事儿还不够,又着人去江南泄露,打定主意要把天家、朝廷抹黑个够?
他是盼着太子被废没错,但是他却不至于蠢到这般地步。
太子都已然被废了,还是以失心疯的缘由被废,这就意味着废太子再没有翻身的可能,谁会拥戴一个患了失心疯的废太子继承大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