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身着警用蓝衬衫与行政白衬衫的人员陆续走入，低声交谈着，各自在长条形会议桌旁落座。
秦银落：？？？
端坐于主位的龙晔，目光在秦银落身上那套格纹中长短裙校服以及脸上未及卸去的、属于“洛茵沁”的清淡妆容上停留片刻。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神色未变，只是意味深长、古典评鉴：
“我儿今日…穿搭甚是新颖别致。”
片刻后，他视线微转，落在旁边穿着挺括工装风外套、努力显得沉稳可靠“爹系穿搭”的龙谨枫身上，略作端详，微微颔首，给予另一个维度生物的评价：“嗯，今日…初具人形。”
刹那间，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蓝衬衫”与“白衬衫”们，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带着各种好奇、探究与忍俊不禁。
秦银落：……
他好像遭遇了某种无声的、名为“社死”的袭击。
龙谨枫：……
有一种恐怖，叫做你家老辈子发自内心地觉得你穿得“真不错”。
秦银落微微偏头，靠近龙谨枫，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无声质问：“为什么没告诉我…今天是每周的案情汇总汇报日？”
龙指挥长沉默了一瞬，脸上带着点无辜和无奈，勉强低声回应：“宝贝儿，我说我也是刚知道，你信吗？”
秦银落安静地与他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对视了几秒，最终轻轻吐出一个字：“信。”
环顾会场，人员比预想中更多，他甚至瞥见了几个国安系统的熟悉面孔。
裘漼庚咧着嘴，毫不掩饰地竖起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传递：“我们哥就是厉害。”（第一章阿藏）
秦银落：……
谢谢，别说了兄弟。
几乎是同一时间，龙谨枫和秦银落整齐地站起身，动作划一，异口同声，语气公式化：
“报告，申请暂时离席，更换服装。”
龙晔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点了点头，语气宽容：“可以，去吧。”
…………
“马来西亚警方确认，茨厂街机房的戴尔 R740 服务器登记在空壳公司名下，根据《刑事司法协助请求书》，今早凌晨五点进行了突袭。技术队进行了远程指导现场操作，按 GA-t 1564-2019 标准保护电子物证。”
两人回来的时候林森正在做阶段性汇报，秦银落被龙谨枫拉着，狗狗碎碎的溜边进了会议室，很可惜被压榨多年的林警官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嗷唠就是一嗓子：
“呦呦呦呦呦，咱们龙指挥长和秦监察官回来了？”
他热情地做出“请”的手势，指向会议桌前排的空座：“快快快，别客气，前排VIp座席给您二位留着呢。”
秦银落：……
龙谨枫：……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了无声的共识：林森，你今晚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杀神“和善”的目光笼罩全身，林森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沉默地走到会议桌旁坐下，这才收敛了玩笑神色，恢复汇报时的严肃：
“技术队从查获的、安装有那个邪教软件的死者手机中，成功提取了关键的‘数据传输日志’。分析发现，该软件每次启动，都会尝试连接一个位于东南亚的Ip地址，这是他们设置的第一层跳板。”
他单手拿着控制笔切换了一页ppt—那是一张现场图片，锈迹斑斑的防火门半开着机房深处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排排服务器机箱上闪烁的指示灯 —— 不是正常机房里规律的绿色脉冲，而是杂乱无章的红、黄、蓝光点，像濒死生物微弱的心跳，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我们通过国际协作渠道联系了当地警方协助调查，却发现该Ip注册于一家‘无实名备案’的灰色机房。机房里堆满了所谓的‘僵尸服务器’，基本都是被黑客控制利用的闲置设备，根本无法追查到真实的使用者信息。”
“更棘手的是，这个跳板服务器会每4到6小时自动更换一次Ip地址，使用的是‘动态Ip池’技术。往往我们刚刚锁定一个地址，对方就已经完成了切换，行动非常狡猾。”
“他们在跳板机上还故意植入了‘虚假的地理位置信息’，不断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同时采用‘流量清洗’技术来混淆数据来源，导致我们无法准确判断‘数据最初是从哪个方向传向跳板机的’。”
“鉴于在境外跳板层面硬追困难重重，技术队及时调整策略，转而精细分析‘不同区域用户软件接收指令的时间差’。他们发现，某个特定区域的用户，总是能比其他地区的用户提前大约2分钟接收到指令。由此推断，该区域内很可能存在一个‘中转节点’。”
“随后，技术队对该区域的异常网络数据进行了‘流量画像’分析，从中筛选出‘在凌晨3点到5点之间频繁与境外Ip通信、且没有正规应用程序后台活动’的设备，最终锁定了3台高度可疑的民用电脑。基于这些线索，我们初步将位于马来西亚的一台服务器定位为重点目标，但后续的突击行动……以失败告终。”
“下面请大家观看马来西亚警方在行动时，与我们这边实时同步的现场画面…”
林森操作电脑，调出视频文件，同时补充说明道：“负责此次跨境技术指挥支援的，是我们特聘的技术顾问，花雨眠。怕各位一时想不起是哪位，我在这里稍作提醒，她曾经的行动代号是——‘坠梦’。”
龙谨枫还在心里嘀咕自己串门这么多次居然没把所有人都认全，听到这个名字后，瞬间从自我怀疑切换到“果然如此”的了然状态，轻轻“哎呦”了一声。
会议室的窗帘被拉拢，只留一线光隙。
投影仪发出稳定而低沉的运行声，一道冷白色的光柱刺破略白炽灯下干净却略显焦灼的空气，打在巨大的幕布上。光柱中，细微的尘埃缓缓浮动。幕布上展示着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和数据流分析图，色彩对比强烈。
…………
…………
凌晨五点十七分，现场视频连线画面亮起。
地面铺着开裂的防静电地板，踩上去挤出两声 “咯吱” 的闷响，缝隙里积满了黑色的灰尘，角落阴暗处散落着几个被踩扁的蟑螂尸体。
墙面上没有任何标识，原本应该粘贴备案编号的位置，只剩下一块泛黄的胶痕，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另一个马来西亚警员身着防静电服，手持信号屏蔽仪站在机房角落。
机房正中央的机柜歪歪扭扭地排列着，有些柜门早已不知所踪，裸露的线缆像乱麻一样从机箱里扯出来，一些垂在半空，一些被随意地踩在脚下，绝缘外皮已经磨出了白色的裂痕，露出里面铜芯。
角落的马来西亚警员慢慢俯身先切断区域 wiFi 与 4G 信号，避免触发网络触发型自毁装置。
镜头一晃露出的服务器机柜编号 c17-03，前面板贴着伪造的标签，指示灯呈呼吸状闪烁。
“先接写保护设备。” 略带沙哑的冷感女声通过耳机传出：“用 tableau td3e 做全盘镜像，严禁直接接触 SAtA 接口。”
警员慢慢将取证线插入服务器后置 USb 口…
下一秒，机身骤然发出蜂鸣警报，红光狂闪。
坠梦声音骤然拔高：“快拔线！霍尔传感器触发了防拆机制！”
…晚了半秒。
服务器前面板弹出微型金属触点，蓝色电弧闪过，主板电容瞬间爆裂。
屏幕跳红屏显示 “protocol-x: hardware destruction”，随后硬盘位置冒出白色烟雾
—— 这是典型的物理自毁设计，通过高压电弧烧毁南桥芯片，同时启动电磁线圈擦除硬盘数据。
马来西亚警方紧急抢救，片刻后镜头转回对方指挥官，对面人无奈的一摊手，马来语语速缓慢：“我们很遗憾。”
林森关闭视频切换到下一张ppt：
“诱饵服务器的核心是自毁装置，不是数据。他们算准了我们会追境外节点，这是按军事级防拆标准设计的，这是在诱捕服务器焚毁前现场的我们的警员留下的现场录像。”
他手里的荧光笔一顿，触碰开右下角的视频——
镜头顺着机柜间狭窄的通道缓缓向前推进，潮湿的空气里忽然多了一丝金属冷却剂的冷冽气息。
在最里侧那排歪斜的机柜深处，藏着一台与其他 “僵尸服务器” 截然不同的设备 ——
它的机箱虽也蒙着灰尘，却没有明显的凹陷划痕，甚至在边角处还能看到新贴的黑色胶带
——诱饵服务器。
马来西亚警员慢慢伸手触碰机箱外壳，没有其他设备那般滚烫，反而带着一丝均匀的凉意，显然内部有独立的散热模块在运转。
机箱正面的面板没有完全扣合，露出一道半指宽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缠绕着一圈橙色线缆
—— 不同于其他服务器里杂乱的黑色电线，这圈线缆外皮光滑，每隔几厘米就印着一道浅白色的警示纹，在昏暗里泛着微弱的反光。
凑近缝隙往里看，能瞥见主板旁立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盒，盒身印着模糊的 “EmERGENcY” 字样，边角被腐蚀得发乌。
金属盒侧面伸出两根纤细的银色导线，一端焊在服务器的电源接口上，另一端则连接着一个嵌在机箱内壁的红色按钮
—— 按钮周围的塑料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 “pRESS to dEStRoY” 字样被刮得只剩残缺的字母。
服务器顶部的指示灯异于寻常，没有杂乱的红蓝光点，只有一盏绿色灯珠规律地 “嘀嗒” 闪烁，每闪烁三次，金属盒里就会传出一声极轻微的 “嗡” 鸣，像是在确认自毁程序的待机状态。
偶尔有气流从机柜缝隙钻进来，吹动面板下悬着的橙色线缆，线缆轻轻擦过金属盒，发出 “沙沙” 的轻响，在满是服务器轰鸣的机房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机箱侧面的散热孔里，除了 “呼呼” 的排风声，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 “滋滋” 电流声 —— 那是自毁装置的供电模块在低负荷运转，只要服务器检测到异常接入信号，这台伪装成 “重要节点” 的诱饵，就会用金属盒里的高压脉冲摧毁所有数据，连带着周围半米内的设备一起化为焦土。
短暂的视频结束，林森再次切换下一页ppt：
“时间差超过 210 秒，绝对存在境内中转节点。”
”根据 GA-t 1572-2019《地理位置信息检验规范》，技术队比对了 17 名受害者的指令接收日志，发现苏州用户的数据包抵达时间始终早于昆明用户 3 分 42 秒。”
林森俯身敲击键盘调出基站数据：“筛选出凌晨 3-5 点活跃的异常设备，共 127 台。其中三台的 tcp 握手包带有特征指纹 —— 和诱饵服务器的 SSL 证书序列号前八位一致。”
“所以…”龙谨枫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犯罪分子挖的坑做的包装，你们忙乎一圈，该跳跳该踩踩，诱饵服务器炸了，打了草惊了蛇，探了路挑了坑，然后核心服务器按刚才和我说的简易初步推断在乔丽斯？”
林森：……
“目前来说，是的，和犯罪分子的争斗是长久的拉扯战。”
龙谨枫微微点头：“oK，你继续。”
林森再次切换了一页ppt：“当然，对于核心服务器，除了乔丽斯，我们还有第二个推测方向…”
“设备位于无锡滨湖区某小区，宽带账号登记人是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