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仕山和赵刚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环境,被一个穿着不合身制服、满脸堆笑的女导购就精准地贴了过来。
她目标直接锁定在了看似更好说话的李仕山身上。
“这位老板,一看您就是有眼光、有品位的人!”
她嗓音甜得发腻,手臂一伸,几乎要直接挽住李仕山的胳膊。
“来来来,看看我们保康最地道的野生天麻,专治头晕失眠,效果好的不得了!”
“现在公司搞活动,天大的优惠,只要998一盒!错过真就没了!”
李仕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巧妙躲过了女导购伸过来的手,笑着说道:“哎哟,真的假的啊?别是骗人的吧?我看别的地方没这么贵啊……”
李仕山故意东拉西扯,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成功吸引了导购员的全部注意力。
就在李仕山和女导购纠缠之际,赵刚身体微微一侧,巧妙地混入旁边另一群被围困的游客中。
他看似在漫无目的地闲逛,打量商品,可夹在腋下的手包里的小型摄像机,正无声地记录下这一切。
几个小时过去,许多游客脸上已满是疲惫和不耐,反复催促着导游阿珍。
阿珍嘴上应付着“马上就好,马上就走”,脚下却像生了根,丝毫没有要挪步的意思。
时间一直到拖到了下午将近一点,人均消费额度似乎勉强达标。
阿珍这才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挥动小旗子,把人带到了购物中心隔壁一家招牌油腻、门面破败的小菜馆。
所谓的“旅游团餐”简陋得可怜:漂着两片紫菜的清汤,水煮白菜帮子,炒咸菜里零星点缀着几点肉沫,配上硬得能硌牙的米饭。
阿珍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吊着眼睛看大家艰难下咽,嘴里还不阴不阳地念叨起来。
“早就跟你们说啦,要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嘛。”
“你们看看,买那么一点点东西,公司拿不到多少返点,哪里还有钱给你们安排好吃的?将就点吧,晚上那顿……呃,说不定能好点。”
饿极了的人们也懒得再争辩,憋着一肚子闷火,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只盼着下午去着名的保康古寺能真正游览一番,洗洗这一身的晦气。
然而,这座香火鼎盛的明朝古寺,迎接他们的并非清净庄严,而是另一重更为精巧的“坑”。
入口道路两侧,几十个简陋摊位排成长龙,摊主们声嘶力竭地吆喝声。
“请高香!敬佛祖!心诚则灵!不请香烛,佛祖怪罪!”
“这位老板,福气旺啊!请柱全家福香,保平安发财!”
这里的推销极具侵略性。
一个满脸精明的摊主瞅准气质斯文的李仕山,抄起一束粗壮无比、标价188的“平安香”就往他怀里硬塞。
“老板!请一束!不请香进去,菩萨觉得你没诚意,要倒霉的!”
李仕山一脸嫌恶地侧身躲闪,那束硬塞过来的香“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摊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老板,你这什么意思?我的香被你弄坏了!”
旁边的赵刚看到情况不对劲,立马挡在李仕山面前,沉着脸说道:“你想干什么。”
那摊主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仰头看了看人高马大、身材健硕的赵刚,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一句“妈的,算我倒霉”,悻悻地捡起香,转身就去寻找下一个更好拿捏的目标。
李仕山算是侥幸脱身,但其他游客就没那么幸运了,四周不时响起争执声、无奈地讨价还价声,强买强卖的戏码在不同角落同时上演。
而就在不远处,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聚在角落里抽烟闲聊,对眼前这乱象视若无睹,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众人意兴阑珊,匆匆的逛完了寺庙。
大巴车随后把他们拉到了市郊结合部一家名为“星光宾馆”的地方。
招牌上的“三星级”字样斑驳脱落,实际就是个设施陈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床单毛巾都泛着可疑灰白色的老旧招待所。
李仕山和赵刚直接就裹着衣服,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的寻山温泉,则将“坑”字发挥到了新的高度。
基础门票只能进入两个最小的、水质浑浊得像米汤的公共池子。
所有特色池、休息区甚至一张像样的躺椅都需额外付费,价格高得离谱。
导游阿珍在一旁上窜下跳,不遗余力地推销着各种付费项目,唾沫横飞。
随后所谓的“特色民俗表演”在一处简陋得四面透风的大棚里进行。
前半段是几个穿着廉价演出服的演员敷衍了事地跳着节奏混乱的舞蹈。
后半段画风突变,直接变成了“国学书法大师”现场泼墨,然后将“墨宝”“馈赠有缘人”起拍价888元,紧接着就是一场亢奋得像打了鸡血般的保健品推销会,话筒音量震耳欲聋。
身心俱疲的游客们强打着精神挨到中午,这煎熬的两天一夜行程终于看到了尽头。
大巴车又一次熟悉地拐弯,把他们拉回到了第一天那个购物中心旁边的小餐馆门口。
阿珍挥舞着小旗子,嗓门依旧洪亮,却再也掩不住那份程式化的虚伪。
“各位老板!咱们这趟难得的缘分就到这儿了,最后再尝尝我们地道的保康农家菜,八菜一汤,绝对管饱!吃好了咱们就发车,送大家回省城!”
小餐馆里飘出的,还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劣质油腥和菜帮子味的浑浊气息。对这顿压轴的“八菜一汤”,所有人早已不抱任何幻想。
黑乎乎的炒青菜、灰白黏糊的凉拌粉丝、一大盆寡淡无味的水煮萝卜块……唯一算得上“硬菜”的,是桌子正中间那盘清蒸鱼。
只见这鱼的鱼眼浑浊泛白,鳞片都没刮干净,一筷子下去,鱼肉松散如泥,一股浓重的土腥味直冲鼻腔。
所有人都麻木了,只想着赶紧随便扒拉几口,结束这最后的折磨,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就在有人刚放下筷子,如释重负地准备起身时,才发现餐馆那扇油腻的玻璃门不知何时已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