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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仕山安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末了,他客气地说道:“谢谢袁部长,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李仕山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当初反贪局调查去谷山对自己进行调查,他们在谷山的遭遇,自己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对谷山的掌控力和威望,让自己的政令畅通无阻,毫无折扣的实现自己的所有意图,造就了现在谷山的辉煌。

可是同样,这样的掌控力和威望,让上面忌惮。

就算自己卸任谷山县委书记,只要不离开保康,那么谷山依旧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如今再加上和自己说不清道不明亲戚关系的那言。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保康都会贴上“李”字的标签。

这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想看到,也绝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所以,自己必须走。

这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权力结构平衡的内在要求。

自己没能按照计划当上常务副市长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典藏。

“典老大,情况有变……”李仕山拨通了典藏的电话,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典藏沉默了片刻,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调整过来:“我知道了。我立刻向先生汇报。你等我消息。”

“好的。”李仕山应道。

挂掉和典藏的通话,李仕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甚至感觉到肩头一松。

说句实话,对于顾常青的安排,自己不但不反感反而有种隐隐的开心。

那个规模宏大、背景复杂的“汽车城”项目,就是一个庞大、恐怖、吞人的漩涡。

自己要是能远离这个旋涡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仕山嘴角就泛起苦笑。

自己不想,可是就真的能远离吗?

在这盘错综复杂的大棋局里,自己这颗棋子,真的能轻易跳出既定的轨道,独善其身吗?

恐怕.....

念及此处,李仕山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天边渐渐染上瑰丽色彩的晚霞,沐浴在夕阳下的宁静校园。

自己这份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清闲日子,恐怕快要到头了。

李仕山刚回到宿舍,典藏的电话就来了。

他的话言简意赅。

“先生要见你。”

“今天?”

“对。”

李仕山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Iwc,此时已经快六点了。

“会不会太晚了?”李仕山犹豫道:“最近一趟飞燕京的航班是晚上九点多,落地再赶到市区,恐怕要夜里十一点往后了。”

“先生说了,再晚也没关系,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我这就订机票。”

李仕山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拨通了机场售票中心的电话订好了机票。

坐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李仕山望着即将暗去的天色,心头掠过一丝预感。

古长信,或者说上面,对汽车城的重视程度,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深夜的燕京,华灯璀璨。

一处位于高档社区腹地的独栋别墅院内,二楼的书房亮着灯。

古长信负手立于巨大的红木书架前,目光缓缓扫过上面琳琅满目的藏书。

经济学巨着、国际政治关系专着、英文原版的名人传记与论文集……

书籍品类繁多,却鲜少见到中式装帧的影子。

他随手抽出一本翻看片刻,放回原位,转向静候一旁的典藏。

“小典,我之前让你多看看咱们自己的古典着作,你看了吗?”

典藏立刻上前一步,从书桌一侧略显随意地抽出一本线装古书,双手递了过去,语气带着恭敬。

“看了,看了,先生,这是我刚买的《道德经》。”

古长信接过书,指尖触碰到那泛黄柔韧的纸张,看到那古朴遒劲的版刻字体,便忍不住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些许惋惜。

“这是宋刻本啊……别人得了都是珍而重之,束之高阁珍藏,你倒好,就当一般的读物,这么随手放着,真是暴殄天物了。”

典藏被说得脸上微微一热,有些讪讪地解释道:“书……书不就是用来看的嘛。藏起来,不见天日,岂不是发挥不了它真正的作用?”

古长信不置可否,信手翻动着书页。

书页崭新,除了最初几页有极轻微的翻阅痕迹外,后面几乎崭新如初,墨香犹存。

他抬眼看向典藏,目光深邃:“看完了吗?”

“看完了。”典藏不假思索地点头,随即流畅背诵起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停,停。”古长信抬手打断,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我知道你记性好这《道德经》五千余言,自然难不倒你。我是问你,可曾理解字句背后的深意?”

典藏略微迟疑,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笃定:“这个……应该,理解的差不多了吧。”

对于国内的古典名着,典藏潜意识里总觉得云里雾里,玄而又玄,就像隔着一层纱。

他更喜欢如: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这样逻辑体系分明,直指核心的着作。

在他看来,自己更多的是从事国际贸易,打交道的多是西方商业伙伴,他就要深入理解他们的核心思维逻辑。

古长信当然了解典藏的小心思,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小典,你对李仕山这次的遭遇,有什么看法?如果换做是你处在他的位置,会如何应对?”

典藏凝神思索,脑海中快速闪过李仕山这段时间的经历,不禁感叹道:“如果是我,面对白朗那般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的构陷,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古长信微微颔首,继续追问:“那你可知,白朗为何会失败,而李仕山,又为何能在这旋涡中顺利脱身?”

这个问题,典藏私下早已反复推演过,心中自有答案。

“白朗败在骄狂,过于依仗家族资源.....”

“至于李仕山……”典藏略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用更理论化的方式阐释,“他的应对,某种程度上暗合了西方战略中‘柔性权力’——Soft power。”

“他始终保持低调,不主动挑起正面冲突,看似被动,实则积蓄力量,等待对手犯错......”

典藏一连引用了西方几个经典的逻辑论点来佐证李仕山为何能成功。

就在他自觉总结的颇为到位时,古长信却轻轻叹息一声。

“看来这本《道德经》,”古长信摩挲着手中的宋版古书,语气带着惋惜,“你是白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