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兼数职，姜望舒不是出差就是工作，每天都是连轴转，飞来飞去的她难得有半天时间陪女儿玩。
可女儿似乎有点……忙？
看着忙成小蜜蜂的小家伙，她没话找话，关心道：“要不要喝点水？”
“不喝哦，妈妈。”鱼鱼头也没抬，拒绝。
她也没过分打扰，只是蹲下来轻声问她：“你把所有玩具放一堆，是要做什么吗？可以告诉妈妈吗？”
“可以。”鱼鱼很苦恼，眉头紧皱，“妈妈，我想选一个礼物送给我的朋友，可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什么朋友？”
“我的小马。”
“小马？”这是姜望舒第一回听女儿提这个名字。小孩说话经常不讲逻辑顺序，她只当她的朋友姓马，可思索片刻惊觉附近没有姓马的，难不成是新搬来的？
可能性挺小。
能住在这地段的都不是一般人，她倒也不担心别人奔着权势来交友。但心中好奇不减。
*
当女儿拉着她来到约定地点，迷雾散尽。姜望舒见到了一对母子，女人温婉灵动，小男孩可爱帅气，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朋友给她的调查资料——花虞的联姻对象。
纸上得来终觉浅，白纸黑字不如亲身经历。
命运还是将她指引到了这一步，她也迎来了抉择。
鱼鱼没有忧只有喜，小孩子心思浅，开心就笑，激动地拉着妈妈，给她介绍：“妈妈，那就是我的新朋友！”
那头的女人闻声回头，惊讶地顿了顿，笑眼如水，“好久不见啊，没想到阿铮说的新朋友是你们啊。”
是姜灵璇，至于她口中的阿铮…… 是她的儿子——傅铮。姜望舒视线往下移，小男孩打扮英俊贵气，颜值自然是个中翘楚，他只瞄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又乖乖低下头。
姜灵璇和姜望舒是见过的，当初灵栖寺一别，再到后来他们也见过，互相打过招呼，可彼此带着孩子还是第一次。
姜望舒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
姜灵璇是个性子明朗的，她不由感慨：“是的，这样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可不是缘分吗？两人一个姓，第一次见面就在寺庙里闹出了个小乌龙，花傅两家在京市豪门圈齐头并进，如今连下一辈都悄然成了朋友。
*
两人带着孩子来到附近的咖啡馆小坐，这是开发商为这里的业主专门修建的，清幽宁静，因此没什么人。姜灵璇贴心地给孩子们点了甜品，低声温柔询问花虞的喜好：“宝贝儿，你喜欢什么呀？”
鱼鱼自来熟，探出去半边身子看菜单，她不识字但会认图，指着其中一个说：“阿姨，我想要冰淇淋。”接着又指了好几个，“草莓蛋糕！巧克力曲奇……”
她一说话就停不下来。姜灵璇很喜欢她，活泼聪明又玉雪可爱，一口一个“姜阿姨”的喊着，甜的心都要化了，她笑吟吟地任她选。姜望舒给女儿喂了口柠檬水，“好了，再点下去你晚上不用吃饭了。”
“妈妈我要吃饭。”
“那就选两个吧。”
“好吧。”鱼鱼只好作罢，忍痛选了两样。
姜灵璇觉得她们母女的互动还挺有趣，她听丈夫以及周围人提起过姜望舒，不乏是些夸赞和贬低，但都离不开“不近人情”四个字。今天一见她发现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她观察来看，冷漠、柔情，姜望舒融合得很好，就是因为将二者完美结合，为她平添几分神秘感，让人禁不住被她吸引，惹人遐想。
就在她细细打量对面时，坐她旁边的傅铮不知不觉间点了一大堆甜品。姜望舒余光注意到了，没阻挠，甚至发现他点的正是女儿刚刚忍痛放弃的。
挺会的啊，她心想。
傅铮很喜欢他的新朋友，偏头和鱼鱼说：“你一会儿可以尝尝我的，这样就还能吃下晚饭了。”
“真的吗？”鱼鱼眼睛都亮了。
两个小萝卜头隔的太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花香，害羞地红了脸，绅士地往后退了些，“嗯，可以的。”
“太好啦，小马你真好！”
他们凑在一起咬耳朵，这边两位大人也聊的有来有回。
说起两个小孩的年龄，姜灵璇说：“我们阿铮五月的。”
“鱼鱼八月。”
“那我们阿铮倒是可以当一回哥哥了。”姜灵璇摸摸儿子的脑袋说。
她和丈夫生孩子生的晚，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小学了，隔壁花家的老大听说马上跳级上中学了，年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玩不到一块儿，更何况……哎。
姜望舒幽默道：“她当老幺倒是当习惯了。”
转而和女儿说：“以后和哥哥好好玩，知道了吗？”
鱼鱼嘀咕一句“哥哥吗”，她也没质疑妈妈的话，大大方方地喊：“小马哥哥好。”
姜灵璇惊讶，“小马……哥哥？”
这两人没有姓马的，也都不属马啊？难道是小朋友们之间新奇潮流的称呼吗？怪有趣的。
“什么小马？”姜望舒升起不好的预感。
“就是老大的小马啊。”
女儿古灵精怪惯了，纵然是亲妈，姜望舒有时候也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她思索几秒，尽量往“马”上靠，皱眉说：“你是想说马仔？”
鱼鱼笑眯了眼睛，“嗯嗯！”
心说妈妈果然是最聪明的，鱼鱼和妈妈一样！
“……”答案猜出来了，姜望舒心情复杂。
她略带抱歉地看向另一位当事人的家长，姜灵璇对于花虞的解释是吃惊的，她迎上姜望舒的目光又低头看儿子，依旧微笑没说话。
姜望舒尽量用女儿听得懂的话告诉她：“你可以和别人做朋友，也可以当老大，但不要叫别人马仔，这是不礼貌的。”
“为什么？”鱼鱼不懂。
姜望舒跟她解释：“电视剧里的老大是不是经常打骂马仔？说话也不好听，还让马仔做坏事？欺负别人。”
鱼鱼想了想，慢吞吞点头。
影视作品中有热血仗义的一面，当然也有藏污纳垢的地方，小孩子不懂分辨取舍，鱼鱼也不会知道原来一个称呼也会暗藏恶意。
她扭头就和傅铮道歉：“对不起。”
傅铮以为她被说，急着对姜望舒说：“我愿意当小马的，姜阿姨！你不要怪鱼鱼。”
姜望舒：“……”
姜灵璇：“……”
双方都有点尴尬，还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不好意思自己的女儿让人当马仔，一个尴尬儿子上赶着当人马仔。
最终，在双方家长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中，就“当不当马仔”一事总算过去了，两位女士松了口气。成年人游刃有余、张弛有度的社交下总潜藏着稚子天真无邪的地雷。
好险，差点破功。下次不带他们了。
小朋友可不管他们复杂的心理活动，互相赠送了玩具，又各自分享了甜品，然后开开心心地牵着手去玩了。
这一玩就玩到傍晚，也到了各回各家的时候。
“阿铮哥哥再见。”
“鱼鱼妹妹再见。”
结拜伙伴变兄妹，他们小手拉着小手，依依不舍地道别。
这边离傅家老宅近，姜灵璇问：“你们怎么回？需不需要让司机送你们？”
姜望舒婉拒：“不用了，鱼鱼她爸一会儿路过。”
闻言姜灵璇也不再说什么，“那好，以后再约。”
“好。”
姜灵璇还不忘和鱼鱼挥手，“鱼鱼拜拜喽。”
鱼鱼胖手一挥：“姜阿姨也拜拜。”
听到爸爸要来，鱼鱼很高兴，仰头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接鱼鱼回家啊？”
姜望舒看了眼表，说：“马上就来。”十分钟前花霆珏就给她发了短信，想必应该是要到了。
“滴——”有汽车鸣笛。
说曹操曹操就到，母女俩齐齐扭头望窗外，只见花霆珏从一辆黑色跑车下来，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运动裤被他穿出不一样的帅气与时尚，嘴角噙着笑，风流又阳光。
鱼鱼眼冒星星，他刚一走进咖啡厅，就听见她“哇”了一声，“爸爸，你好帅啊~”
“咳咳……”花霆珏抵唇轻咳，被闺女夸赞得嘴角上扬，毫不谦虚地说：“那当然！你爸我可是公认的大帅哥，要不怎么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小妞呢。”
“是哦是哦。”鱼鱼也笑嘻嘻地接受赞美。
姜望舒已然习惯他的自信，双手抱胸笑看父女俩互吹。
男人眉梢一挑，偏要问她：“我帅吗？”
姜望舒应付自如：“帅，毕竟是京城第一花花公子哥嘛。”
花霆珏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全花你一个人身上了，今晚你也等着。”
这人居然在这时候对她说骚话，暂拜下风的姜望舒暗暗瞪他一眼，回击道：“小心你女儿学你说话。”
“……”花霆珏这才有所收敛，偷偷看小棉袄是否有异样，确认她没注意到他们后松了口气，心说有孩子就这点不好。
他不经意往后面的桌上看了眼，四份餐具，于是问：“你们有约会啊？谁啊？”他是开车来的，又正好与傅家的车擦肩而过，因此没看到姜灵璇他们。
想到他刚刚的得意，姜望舒卖了个关子，“秘密。”
花霆珏“嚯”了下，什么人啊竟然不告诉他？好在当事人有两个，他转而将希望投注到女儿身上。姜望舒岂能让他得逞，眼疾手快牵起鱼鱼的手就往外走，“走，我们回家。”
反应慢半拍的花霆珏拔腿追上去。
上车前，姜望舒回眸一笑，对身后开车门的花霆珏说：“友情建议，不要在开车的时候问任何人。”
“为什么？”
“怕你心脏受不住。”
“不可能。”男人信誓旦旦。
姜望舒笑而不语，花霆珏最怕她这样笑，准没好事，只能暂时把好奇心死死摁下去。反正回家就知道了，也不怕这一时半会的。
这一局，她胜。
*
一回到家花霆珏就迫不及待弄清状况，“宝贝儿，你和妈妈刚刚跟谁一起吃蛋糕啊？”
鱼鱼的记忆又回到半小时前的聚餐，她高兴地说：“是阿铮哥哥和姜阿姨哦，我们一起玩玩具、吃蛋糕，鱼鱼喜欢他们！”
阿铮哥哥？姜阿姨？不会是……一个不愿意想到也不想承认的答案从脑子里跳出来，花霆珏忽然觉得老天没那么优待他。
他有些受伤地走回房间。
鱼鱼迷茫了，连忙问姜望舒：“妈妈，爸爸怎么了？”
小孩子是会感知情绪的，姜望舒也没骗她，老实说：“他现在有点不开心。”
小家伙左想右想，“是因为爸爸没有带我们一起吃蛋糕吗？”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爸爸妈妈偷偷背着她去吃好吃的没有带她，她也会很难过，爸爸应该生气的。
“……嗯哼，或许吧。”
鱼鱼愧疚了，低着头，“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演的太过，姜望舒都心疼了，她给她出主意：“这样吧，你去找张奶奶拿一块蛋糕，一会儿作为补偿拿给爸爸吃。妈妈先上楼去帮你哄哄他，好吗？”
“嗯嗯！”鱼鱼兴高采烈地去厨房找张妈。
姜望舒回到主卧就看到某人拿着照相框发呆的侧脸，深情又专注，她忽然也有所触动。
放慢脚步走近，她也低头看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是她生产那天拍的。她脸色有些白，女儿被婴儿被包着，她抱着她，他抱着她。
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姜望舒轻声说：
“我们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也没问过她。”
“既然这是她本该经历的缘分，何必去阻碍去干扰她，让她不开心呢。”
“我们从始至终不都只是希望她健康开心的吗？”
这些话都精准地说到花霆珏心坎里。重来一世，他们是为了弥补遗憾的，不是为了把她生下来又去操控她的人生的。
“嗯。”他闷闷地点点头。
姜望舒深知他心思。他自责于上辈子自己的不作为让女儿只能选择过那样的人生，他认为是他导致了鱼鱼被迫遇上傅铮。
尽管结果还不错，可万一还有别的可能呢。
人们总是过度美化没有选择过的那条道路，因为没得到过，可以无限遐想，甚至想象出一个比当前更美好的结局，以此推翻现在的选择。
于是她开解他：“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现在还是小朋友，纯洁的很，半点其他心思都没有，反倒是你这个大人想太多了。”
花霆珏轻哼一声，“这不是怕那小子缠上嘛。”
眼瞅着某人暗暗摩拳擦掌，姜望舒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他要是对你女儿好，皆大欢喜，他要是欺负你女儿，还愁没有动拳头的一天吗？”
“对啊。”老父亲豁然开朗。
刚说完，敲门声响起。
姜望舒回头喊：“进。”
来人小小个，却托着大大的托盘，上面放了一块看上去可口美味的精致蛋糕，从盘子后探出脑袋，大眼珠子乌溜溜地转。
鱼鱼和花霆珏道歉：“爸爸，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鱼鱼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吃东西。”
？这是哪一出，花霆珏纳闷。
姜望舒悄悄踢了脚他的拖鞋，“快吃吧，你闺女特意给你端上来的，吃了就别气了。”
花霆珏也是老油条，顿时反应过来，戏精上身，故作伤心地说：“哎，如果这个时候妈妈能喂我吃那我就一点也不难过了。”
“……”
这话虽是对着鱼鱼说的，他的眼神却停留在她身上，姜望舒知道这是在点她。鱼鱼也知道，她着急地扯了扯妈妈的衣服，又指了指蛋糕，“妈妈，快喂爸爸吃蛋糕吧，爸爸说他吃了就不难过了。”
女儿可怜地望着她，姜望舒只好爽快接过蛋糕，用餐叉分了一小块，柔情蜜意地塞进男人嘴里，“来，吃蛋糕吧，三郎。”
她笑吟吟的，全然不似以往的样子，一个劲地塞他嘴里，“多吃点，不够还有。”
花霆珏差点被噎死，还好有个孝顺的女儿递来水。
“爸爸喝水。”
哎……还是女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