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还纠结什么呢?
花霆珏猛地睁开眼,利落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抬腿跑出包厢,只留给朋友们一句“谢了,我走了”。这一刻他像是自由而狂野的风,肆意大胆地追逐着他心之所向的爱情。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该是自由的,不该由他来要求。”
“她并没有错,她也只是在主宰自己的人生罢了。”
以及他爱她。
花霆珏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回到家,可偌大的宅子静悄悄的,只留下几盏依旧在工作的路灯。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房间,一打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房间换了个样,和早上他出门时大有出入,气球鲜花彩带,像是要为谁庆祝开party似的。
可他并没有珍惜。
拖着沉重酸涩的心情,花霆珏一步一步来到中央,有个绑了蝴蝶结的蓝色盒子静静地等待着。他三两下拆开,里头装有一份文件。
上面写着——朝阳娱乐股权让渡协议书。
他粗略地看了一眼,是她将已收购的天和娱乐更名为朝阳娱乐,并把全部股份都赠与他。
他说想写歌,她送他一个经纪公司。
而他却十分可恶地败了兴致,花霆珏心中懊恼。他立即拿起手机给姜望舒打电话,回应他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随后他又打余东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花霆珏眉头紧锁,挽起衬衫的袖子,单手叉着腰纳闷道:“啧,怎么都关机了?”
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手机关机等同于失去联系。
无奈他又问了宁书玉,这才得知刚刚和她一起喝酒的人临时出差了,他从宁书玉那儿拿了个地址,让人查了查航班时间。
他想去找她!
他应该道歉。
定好明天一早的机票,花霆珏始终睡不着,他从旁边的保险柜里拿出一本相册,盘腿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他看得细致入神,微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晕。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照,从鱼鱼出生前到现在都有记录。当然,其中不乏囊括了一些他和姜望舒的单独合影。
他忍不住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渐渐红了眼眶。他和鱼鱼都有很多小时候的照片,唯独这个倒霉的小苦瓜没有。
*
花霆珏一早出门的时候与不用上幼儿园的女儿碰了个面,补完觉的鱼鱼精力充沛,兴冲冲地扑到他怀里,叽叽喳喳地问:“爸爸爸爸,你喜欢昨天的礼物吗?”
花霆珏心口堵得慌,抱住她的手一顿。
他无法和女儿说她的爸爸妈妈昨天大吵一架,并没有她所期待的融洽与美好,只有一地鸡毛。
但他还是揉揉女儿的脑袋,笑着点头:“喜欢,我很喜欢,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话倒是不假。
听爸爸这么说鱼鱼乐开了花,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容甜美。她眨巴着大眼睛,瞅了瞅爸爸的穿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爸爸,你是要出去玩吗?”
“嗯。”花霆珏抿唇牵强地笑了笑,“妈妈临时出差了,爸爸想去找她。”他温声嘱咐女儿:“奶奶今天要回来,今天你和奶奶她们待在家里好不好?”
爸爸妈妈老是黏在一起,这对鱼鱼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小家伙很快就接受了,乖巧地和花霆珏挥挥手,“好叭,那爸爸拜拜哦~”
“拜拜。”
*
在飞机上的时候姜望舒闭眼休整,她想起宁书玉最后还问了她:“你明知对方是那个性子却还是决定和他结婚生子,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是了,花霆珏确实智商不高、能力平庸,还乐观得有点……缺心眼了。
可这些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爱上他。
没有谁是完美的主角,她不是,花霆珏也不是,他们也不需要“完美”一词来修饰人生,那就太不自在了。
那她喜欢他什么呢?
突然,一个词语浮现在脑海。
——鲜活。
毫无疑问,姜望舒的生命是死板沉稳的,她孤僻的性格注定了在内心深处她会渴望热闹又向上的生命力。
如果没有爱,她会当一辈子只追求效率和利益的商人。
上一世花霆珏闯入自己的世界里,亦或者是这一世她在宜溪镇遇见他的那天,初雪纷飞,寒冷萧瑟,而炽热明亮的他真的好似一缕灿烂的朝阳,强行挤进她的世界,照亮了她的灵魂。
她不想放手。
书玉说她是在害怕,也说他们需要坦诚地聊一聊,了解彼此的内心。她也觉得不无道理。
可出差刻不容缓,工作也不容懈怠。姜望舒只能暂时将情情爱爱抛之脑后,专心处理工作,想着回去后再和花霆珏好好谈谈心。
只是……她的计划没成。
*
谈完合作的姜望舒走出集团大楼,今天风有点大,吹得她发丝乱舞,她低垂着眼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再抬眼皮时,车流奔腾不息,隔着一条马路,她与她爱的人遥遥相望。
人群的聊天声、喇叭的短促鸣叫、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交织在耳边,他们注视着彼此。
花霆珏嘴角慢慢上扬,笑意一点点漫出来,像冬日里冲破云层的太阳,明亮又温暖。他抱了一束花,眉梢轻挑,手高高挥舞着和她打招呼,嘴唇动了动,看口型好像是说了“老婆”这两个字。
星期六的市中心热闹又时髦,人来人往。英俊高挑的大帅哥隔着重重车影也要热情地和那位冷脸美女打招呼,如同电影海报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剧组在拍戏呢。
姜望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边等红绿灯过马路,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那捧黄玫瑰,忍不住笑骂了句“傻子”。
没一会儿,她嘴里的傻子大步流星地来到她跟前,身高腿长的男人情不自禁地伸手紧紧抱住她,耳边是他郑重的道歉,“对不起。”
“我有错,我需要向你道歉,阿舒。”他说。
他不肯放开她,俊美的五官写满懊恼与自责,“和你吵架不是我的本意。明明我也没那么在意你的处事方式却还是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有了松动,但我不是真的要怪你心狠,只是当时心里确实有些受到一点冲击。”
“我没告诉你其实我当时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帮谢方舟,可……看到那份礼物我懂了。”花霆珏停顿了一下,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歉疚。
礼物?姜望舒想到了什么,“你看到了?”
花霆珏颔首,小声“嗯”了一声。
“在强求你按照我的观念行事的那一刻我想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在怪你没把我当另一半的时候我却没反思自己作为丈夫也不合格。”想到她这么多年来吃过的苦,花霆珏不禁鼻酸,眼中有隐隐泪光,他心疼地捧着她的脸,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不好。”
如果他再早一点重生就好了,回到她的童年,如果上一世他再懂得珍惜一点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当前。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动作极轻极慢,像是在感受每一寸细腻的肌肤,眼神真挚而眷恋,坚定地说:“我们或许想法天各一方,需要磨合,我们可以吵架可以争辩,但我不同意分开。”
“不是因为鱼鱼,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怕自己会不如别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失去你。”
一句发自肺腑的“我爱你”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可以原谅我吗?阿舒……”
此时此刻,他深邃明亮的眼睛里只装下她一个人。听到这些话说心中不触动是假的,她很高兴。
“嗯。”她点了点头,低声说:“我不需要一个处处优秀强大到可以顶天立地的合作伙伴,我只想要我的另一半足够信任我,毫无保留地爱我。”姜望舒与他对视,眼中的爱虽克制却一分不少。
在爱情这份答卷面前,姜望舒俨然是手足无措的,她是青涩的新手,不会卑微但会害怕。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这并不羞耻,人之常情罢了。
然而执掌自我世界的姜望舒会在不知所措后坦然面对。
*
忽地,天空落下什么,有人惊喜地喊“下雪啦——”,姜望舒和花霆珏几乎是同时抬头看天,果不其然,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而下。
初雪总是被定义为浪漫,周围的情侣们也按捺不住,甜蜜地与身侧的心上人拥吻在一起。
花霆珏亦是其中之一。
“冷吗?”他问她。
姜望舒还没来得及点头,他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拉进自己的大衣里,俯身低头吻她。嘴唇被很温柔地贴上,她只觉得那一刻他们呼吸交融,带着雪的清冽与彼此的温热。
时间被雪压住了声音,世界只剩下心跳和那一下一下落在发梢的雪声。
她的太阳抱住了她,他们像是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宜溪镇,在初雪时分重逢,大雪纷飞时相爱,雪越下越大,正如他们的爱,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