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总商会会长这一头衔的确让姜望舒在短时间内迅速迎来空前绝后的追捧与赞誉。
连鱼鱼这种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了,她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你上电视了哦,我们小葵花班的同学都说我的妈妈好厉害。”小家伙骄傲地昂着小脑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她睁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天真又认真地问道:“妈妈,我长大以后也可以当会长吗?”
姜望舒被她的小表情逗笑,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笑着说:“可以啊,只要你想就可以。”她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格外轻柔:“妈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你想要的妈妈都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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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谁敢动他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宜溪镇派出所,姜建和王芬正在为儿子姜天赐打人进派出所的事儿头疼发愁,撒泼发疯。
由于花霆珏当年的嘱咐,镇上的派出所这几年一直对他们夫妻俩“关照有加”,一逮着机会就收拾他们,害得他们原本两三年的有期徒刑断断续续又加了好几年,他们心里恨死姜望舒——
哦……不,他们恨死姜若男了。
一想起来这事王芬就忍不住咒骂道:“要不是那个死丫头、小贱人,我们天赐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她的脸蜡黄里透着青灰,颧骨突兀得像要顶破皮肤,几根枯黄稀疏的头发胡乱贴在额头上,说话时满脸的刻薄。
姜建满口黄牙,许是老婆的话提醒了他,目露凶光地啐了口:“格老子的,别给提那个白眼狼,等老子找到她一定扒了那丫头的皮!”
不一会,派出所的警察们把戴着手铐的姜天赐带到大厅,姜建和王芬立马站起来,紧张又心疼地看着唯一的儿子。
王芬小跑上前,眼含泪水,哭兮兮地问道:“天赐啊,幺儿啊,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姜天赐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像一堆被水泡发的烂棉絮,整个人松垮垮地站着。油腻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垂在额头,遮住了他眯缝的小眼睛。肥大的肚腩从松垮的衬衫里鼓出来,裤脚卷着,露出沾满泥点的袜子和趿拉着的拖鞋,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他身上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旁边的警察都忍不住皱眉捂鼻子。
面对亲妈的关心姜天赐极为不耐烦地嚷嚷道:“钱呢?妈,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要出去!”
王芬他们是来交保证金的,但他们这几年都在监狱里,压根没有收入,只能一味地吸女儿的血。
下一秒就听见姜建大吼道:“姜招娣呢?跑哪儿去了,现在还不来,简直是反了她了!”
王芬先是安抚儿子急躁的心情,然后跟着丈夫一起骂骂咧咧,张口闭口都是对姜招娣的辱骂。
坐在座位上的警察们都忍不住翻个白眼,重男轻女的他们见过,但姜家无疑是他们见过最严重的。把儿子当宝贝宠,把女儿当牲口使唤。
他起身猛地一拍桌子,茶水都震得晃了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给我安静点,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再吵今天都别回去了!”
姜建和王芬被镇住,他们进监狱进怕了,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悻悻地闭上嘴。
一家三口等着姜招娣。
父母坐牢的这些年还是未成年的姜天赐没地儿去,被耳根子软的大姐姜招娣带回婆家住。他从小被姜家两口子惯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了姐姐姐夫家也不收敛,主客不分,闹得他们一家鸡犬不宁。最终,对方实在受不了,和姜招娣扯了离婚证,她被净身出户。
等了好一会姜招娣才姗姗来迟。
人瘦的很,身上的旧外套洗得发白,套在她单薄的骨架上,仿佛轻轻一碰,整个人就要散架似的。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朝姜建和王芬喊了声“爸”“妈”。
王芬一见她就来气,也不敢太过分,抬脚往姜招娣的膝盖踹了一脚,又狠狠拧着她的耳朵,“钱呢,让你带的钱拿来了吗?”
“带……带了。”姜招娣弱弱地答。因为长期在镇上的饭馆洗盘子,她的手蜕皮发皱,天冷又生冻疮,只能忍着疼低头翻包。
“妈的,就知道磨叽!”姜建受不了她慢吞吞的动作,一把抢过她的布包,把钱包里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反手拿给警察,讨好地笑着说:“您点点,看看够不够?”
警察看着桌子上皱巴巴的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们也只是警察,管不了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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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钱,姜天赐被放了出来,姜建和王芬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姜招娣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头。
他们在镇上有房子。以前姜建两口子就在镇上的厂子里上班,有点积蓄,他们又不用养女儿,还能拿彩礼,拿到彩礼的第一时间就买了镇上的房子好让儿子方便读书。
可姜天赐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一天天游手好闲,不上学也不愿意去上班,全靠姜招娣养着。
一家三口回了家往饭桌上一坐,嚷嚷着要吃饭。
“姜招娣!饭弄好没?”王芬大喊道。
没听见有回应,她骂骂咧咧地走到厨房,一看饭没煮菜也没做,顿时火冒三丈。
“你干什么去了!让你一天天做个饭都不让人省心!”她推了一把木头似的姜招娣,“去,买点卤肉回来给你弟补补。”
姜招娣为难地说:“妈,我没钱了,买不了。”
洗碗工资不高,有时候还要接济姜天赐打牌喝酒,维持基本生活都很难,今天刚发的工资还被用来赎人了,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王芬一肚子火,一双倒三角吊梢眼往上翘,抬手就是一巴掌,音量往上扬:“让你顶嘴!狗日的赔钱货!敢和老娘辩嘴了!想学你妹妹那个小贱人造反呐?”
“妈,我没有……”姜招娣被打蒙了,也习惯了,被瞪了的她捂着脸默默流眼泪,不敢再吭气。
她没有妹妹的那份思想去觉醒去逃离,甚至下意识觉得那是大逆不道、六亲不认的行为。她也没有弟弟那份独一无二的宠爱,她的思想早已被周围驯化同化,觉得自己身为大姐应该为家里付出。饶是结了婚又离婚吃尽了苦头她也改变不了自身怯懦胆小的性格,只能受着。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姜天赐冷眼看着他妈打他姐,和以前一样冷漠的反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被他们吵得头疼,“哎呀妈,能不能闭嘴啊!”
王芬对儿子百依百顺,瞪了姜招娣一眼,没再骂人。
姜天赐嘴里叼着半截烟,又烦躁地往地上吐了口痰,眼睛里有恨,还有贪婪的精光,“妈,我听说那个小贱人在首都傍上有钱人了,现在潇洒的不得了。”
在姜建他们的耳濡目染下他从来没把自己的两个姐姐当成亲人,学父母一样对她们呼来喝去,自然也跟着他们叫姜若男小贱人。更何况他也恨这个二姐,害得爸妈坐牢,以至于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姜建和王芬很是震惊。
王芬道:“你确定是姜若男那个小贱人?”
姜建也问:“没弄错吧?”
“呵。”姜天赐吐了口白烟,说话时带着鼻音,喜欢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好像每句话都在挑衅,“人家还改名了,现在可不叫姜若男了。”
姜天赐不满也不服。凭什么她姜若男害了人还能在大城市吃香的喝辣的,他却只能窝在这么个乡卡卡里吃苦受罪。
他得去找他这位好二姐要点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