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啪”地一声熄灭,狭小的门房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只有远处街角漏进来的一点惨淡路灯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白川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楚帆心里漾开一圈圈寒意。
“很多阿猫阿狗……都投成了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结合白川之前的语气和这刻意营造的黑暗氛围,楚帆知道,这可能不是戏言。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感官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纸钱焚烧后的焦糊味,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气,还有一种……难以捕捉的、淡淡的腥甜,像是铁锈,又像是某种陈年的血污。
黑暗中,白川的呼吸声轻不可闻,仿佛他整个人已经融入了这片阴影。
楚帆没有追问。
有些话,白川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
更深层的东西,要么是禁忌,要么连白川自己也未必完全清楚。
这“轮回”出的岔子,恐怕不比黎烛镇守九幽失败带来的影响小。
那些看似普通的纸页,承载的却是无数魂魄的命运轨迹,连接着那个庞大而古老的幽冥体系。如今,这个体系似乎正在某种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扭曲。
“阿猫阿狗投胎成人……”楚帆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
这不仅仅意味着轮回通道的秩序出现了紊乱,更深层的含义可能是:某些原本不够格、或不应进入人道轮回的“灵”,被错误地塞进了人的躯壳。这些“人”会带来什么?是天性的混沌,是命格的异常,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对人间秩序的侵蚀?
这会不会与九幽的异动有关?煞炁泄漏,是否也影响到了轮回的根本法则?
无数念头在楚帆脑中飞速闪过。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中央,幽冥、阴司、轮回、九幽、黎烛的遗志、白川的隐语……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正在缓慢倾斜的、令人不安的未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前的事,积累实力,同时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隐秘规则。
楚帆不再停留,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窗户没关,夜风扑面,带着远方都市夜晚特有的喧嚣与疏离。
楚帆倚靠着床头坐在床上,拿出手机,因为他忽然想到,或许历史能给他答案。
他先是给自己的秘书处发了信息,让他们找一下幽冥、阴司相关古籍,然后自己打开了网络图书馆寻找起来。
将目标锁定在几个标注着“地方稗钞”、“异闻汇编”的书架上。
几个小时过去,窗外天色已微微发白。
楚帆看完最后一本名为《灞陵夜谭》的电子书,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民间记录,若以知晓幽冥轮回的视角重新审视,竟能拼凑出一些令人心惊的图景。
在一本民国时期编纂的《江南异事录》中,记载了光绪年间广泛流传的“赊刀人”传说。
神秘赊刀人留下诸如“米价过百文,人均田不足三分时再来收钱”的预言后消失。
书中还附带了一则不起眼的备注:同期,多地地方志记载,新生儿中“痴傻、愚钝、性情暴戾者比例异常增高”,有乡绅笔记忧心忡忡地写道:“今之孩童,多类兽,少人性,岂非天道有变乎?”
白川所说的“阿猫阿狗投胎成人”,或许这不是一个近代现象,而是有历史延续性的。
清末社会动荡,死伤无数,轮回系统的压力达到一个高峰,可能导致“审核”标准被迫降低,或者某些本应进入畜生道或其他道的“灵”因通道拥挤或规则漏洞,错误地进入了人道。
这种“错投”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在特定历史时期显现出社会性的表征,也许是几年后,也许是几十年后甚至是一两百年后显现——比如人口素质的异常变化。
赊刀人的预言,或许正是某些感知到阴阳失衡的隐秘存在,对人间命运的某种警示。
提到赊刀人,楚帆想到了许久不见的引路者和自己的眼神通……看来也许他们知道一些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