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范大学士出来反对,金自点的心,一时提到嗓子眼。
“范大人,这是?”金自点张着嘴巴,万分委屈。
范文臣冷冷一笑:“明军在城头,我军在城下。”
“炮战一开,明军居高临下,轰击我军,更占优势。”
“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出动乌真超哈。”
“这......”金自点不得了:“范大学士,难道,我朝鲜士兵的命,就不是命?”
“让他们这么攻,这不是白白送命?”
范文臣轻轻一笑:“肯定不是白送命!”
多尔衮、金自点都有些懵了,齐齐看着范文程。
范文程轻轻一笑道:“摄政王,金总管,好钢用在刀刃上,好炮用在风口上。”
“十七年前,就在这里,太宗(皇太极)率领大军,与明军决战。”
“松山堡下的骑兵对决,我大清猛将,跟吴三桂、马科、唐通、曹变蛟等人,杀得有来有回,各有胜负,不分高下。”
“最后,是太宗命人,将红衣大炮抬上乳峰山。架起炮台,居高临下,猛轰松山堡,这才一举拿下松山堡,歼灭洪承畴大军。”
“摄政王何不效仿太宗故事,将乌真超哈的红夷大炮,秘密抬上松山。”
“再给明军来一次,炮打松山,全歼守敌?”
“好......”多尔衮、金自点都忍不住大声叫好起来。
多尔衮抬头看着乳峰山,形似乳峰的山头,特别讨喜。胜利,还需攀峰。
金自点抬头看着乳峰山,仿佛看到了松山堡被炸得稀巴烂的场景,松山堡内明军多,一炮能炸一大片。
多尔衮看着前面萎靡的攻势,立马大声下令:“金总管,让全罗兵使李一元、咸镜兵使申景禛,一起上。”
“左右猛攻松山,掩护乌真超哈上乳峰山。”
“告诉他们,坚持到天黑,咱们就赢了。”
“末将遵令!”本来想要投降的金自点,看投降没有机会,战场反水、背刺旗人又没那个胆量。
经范文臣一番劝说,反而看到了胜利的机会,一下子,又死心塌地跟起了新主子。
金自点兴奋不已,亲自策马冲向前方,亲自跟罗兵使李一元、咸镜兵使申景禛当面交待。
两大实权派将领,顺着金自点手指的方向,也幡然醒悟。
原来,胜利就在山上。乳峰山不高不矮,正好俯瞰整个松山堡。只要夺下它,明军动向,一览无余。想轰哪儿,就轰哪儿。
两大兵使,也抖擞精神,各带一万兵马,一左一右,结成盾牌阵,猛攻松山。
早把松山堡内的世子李溰,抛到九霄云外。
刹那间,沉闷战鼓,再次擂响。
这一次,是主动出击,不再阳奉阴违、不再毫无章法。
“举盾!”
“前进!”
李一元、申景禛声嘶力竭。
两万朝鲜士兵,迅速组成厚重的盾牌阵,如同两片巨大鳞甲,一左一右,向松山堡挺进。
这一次,终于摸到了城墙,甚至把云梯搭在城墙之上。
剧烈的战斗,终于打响。
昏死的世子李溰,听到战鼓声、火枪声,突然惊醒。
再次冲上城头,再次看到朝鲜兵攻城,再次看到朝鲜兵死得尸积如山,心中绝望,彻底崩溃。
“别攻了!”
“别打了!”
李溰大声吼叫,可明军、朝鲜军,都没听他的。
噗……李溰心焦,突然喷出一口老血,又一头,昏倒过去。
孔有德、尚可喜接到攻上乳峰山的军令,也暗暗大喜。
呵呵……终于轮到天佑兵、天助兵,大显神通了。
一众天佑兵、天助兵战士,也精神大振。泼天之功,就在眼前呐!
“弟兄们,把吃饭的家伙,都给老子拆利索了!”
“炮身、炮架、药囊、铁弹,一件不许落下!”
“统统,给老子抬上乳峰山!”
“呵呵……只要上了山,泼天的富贵,就到手了。”
孔有德大声吼叫着,监督着,催促着。
他们这帮投降旗人的兵,比旗人,更希望明军死,更希望大明亡。
只有大明亡了,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骑在汉人脖子上,耀武扬威。才没有人敢骂他们“狗汉奸”!
很快,沉重的炮身被拆解下来,骡马齐上,天助兵、天佑兵齐上,一支上万人的队伍,悄无声息脱离喧嚣的主战场,借着朝鲜兵在松山堡下的猛攻掩护,一头扎进乳峰山。
将士喘息声、骡马喷鼻声交织在一起。
好在山不高、道不险,好在尚可喜、孔有德都很兴奋。虽然物件沉重,虽然行动缓慢,但乳峰山山头,已清晰可见。
尚可喜边走边鼓劲:“弟兄们,再加把劲!”
“一会,给老子狠狠轰!”
“破了松山,每人赏一个小娘子,让你们可劲折腾。”
一众将士,听到赏赐“小娘子”,又立马生出无穷的力气来。
尚可喜低吼着,突然抬头,看向山顶两侧幽暗的树林。
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莫名其妙感到一丝不安:这林子,太静了,鸟都没有。
不该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
“恭顺王,这山路……我怎么老觉得哪里不对?”
孔有德一怔:“怕个鸟,别疑神疑鬼!”
“明军早被鲜奴拖住,我打了一辈子的战,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弟兄们,再加把劲,一口气干上去。”
“上了山顶,轰垮松山,摄政王重重有赏!”
“金子、银子管够,娘们儿,管够饱!”
孔有德给众将士士气,又加了把火。
不管有没有危险,只要快速冲上山顶,架起红夷大炮,怎么打,怎么杀,就是他孔有德说了算。
只是,尚可喜的感觉,真特么准。
乳峰山左右两侧的密林中,两双死神一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一众“加把劲”的天佑兵和天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