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颜攥着长枪的指节骤然发白,玄甲下的伤疤突突跳动。烟尘中,那匹踏雪白马左冲右突,骑手银枪翻飞间,张嶷的枪阵竟如薄纸般被层层撕开。记忆如毒蛇噬心,几年前长安城外的血色漫过眼前——同样的白马,同样的银甲,马超单枪匹马冲入万军丛中,刘诞被挑飞时,溅起的火星仿佛还在眼底灼烧。
\"报...报将军!\"传令兵的嘶吼打断思绪,\"张嶷将军已退至第二道拒马!\"严颜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长枪重重砸在帅案上,震得铜制令箭哗啦啦作响。当年少主刘范和二公子号称益州第一猛将的刘诞一起攻略长安,二公子在马超枪下却走不过十合。以少主刘范的谋略和二公子刘诞的勇猛被马超杀得大败,二位公子身死,其余人皆被俘虏,还是马超开恩,放他们回去,带着两具冰冷尸首返回益州那日,老主公刘焉咳血的场景,此刻与眼前白马战将的身影重叠。
山风卷着血腥味扑来,严颜望着那员战将抬手抹去嘴角血渍的动作,瞳孔猛地收缩。那抹漫不经心的姿态,与记忆中马超枪挑刘诞时的轻蔑如出一辙。
严颜的玄甲在暮色中剧烈震颤,手中令旗竟被攥得扭曲变形。\"张翼将军!\"他猛地抓住身旁副将的护肩,青铜护甲撞出刺耳声响,\"即刻率三营刀盾兵、五队弩手支援张嶷!定要把这股骑兵困在北坡!\"
副将望着主帅额角暴起的青筋,正要抱拳领命,却见严颜突然压低声音,沙哑道:\"那白马...你看那白马!\"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烟尘深处,仿佛要将那抹雪白灼穿。山风卷起血腥气,将严颜的呢喃撕得支离破碎:\"但马超已死...若真是他,张嶷撑不过十合...\"
话虽如此,严颜握长枪的手却渗出冷汗。此刻战场上,张嶷的枪影与白马战将的银芒纠缠不休,这般僵持反而让他有些疑虑——若真是马超,怎会与区区张嶷打得有来有回?
\"快!\"严颜突然暴喝,震得副将踉跄后退,\"不管是人是鬼,给我用弩箭把那白马射成刺猬!\"他望着如黑色潮水般奔涌的骑兵,喉结上下滚动,玄甲下的旧伤疤突突跳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战马长嘶,白马战将已一枪挑飞张嶷的副将,血色残阳下,银枪滴落的血珠竟连成一道暗红的珠链。
张翼率领刀盾兵如黑色洪流奔涌而至,手中阔背大刀高高扬起:\"张嶷将军休慌,张翼前来助你!\"话音未落,前排刀盾手已结成盾墙,弩兵在后齐齐张弦,破空声撕裂硝烟。
马超苍白的面容隐在银盔之下,手中长枪挽出寒芒。面对两员蜀中悍将夹击,他的招式虽不复往日凌厉,却依旧精准如毒蛇吐信。张嶷的长枪刺向肋下,张翼的大刀挟着千钧之力劈向脖颈,他轻夹马腹侧身避开,枪杆顺势横扫,逼得两人同时后仰。
随着刀盾兵的盾墙合拢,骑兵的冲击势头稍缓。马超深知久战不利,虚晃一枪荡开张翼的大刀,白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带起的碎石迷住众人视线。待烟尘散开,他已如离弦之箭退回阵中,银枪在空中划出弧线。
\"敌将休走!\"张翼怒吼着催马追赶,刀锋劈出的劲风卷着尘土。却见那匹白马四蹄翻飞,转眼没入骑兵阵中。马超端坐马背,单手高举令旗,五千铁骑顿时如臂使指,分成三股开始迂回包抄。弯刀与长枪交织成死亡旋涡,将刚稳住阵脚的刀盾兵又搅得人仰马翻。张翼望着那抹在血雾中若隐若现的银甲,手中大刀几乎握出水来——白马太快,骑兵太狠,这根本不是张鲁往日的弱旅!
严颜攥着帅旗的指节几乎要嵌进旗杆,玄甲下渗出的冷汗顺着脊梁蜿蜒而下。烟尘中那道银甲白影枪挑张嶷大刀、荡开张翼枪缨的姿态,与记忆里当年长安城外的威侯马超如出一辙——连白马扬蹄时鬃毛翻卷的弧度,都像是刻在他瞳孔深处的噩梦。
\"将军!张翼部折损过半!\"斥候带血的嘶吼刺破战鼓轰鸣。严颜望向战场,只见五千铁骑在白马战将指挥下化作流动的绞肉机,刀盾兵的阵型被反复切割成碎片,张嶷张翼两人勉强支撑的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山风卷来刺鼻的血腥气,混着士卒濒死的哀嚎。
\"传令吴懿!即刻鸣金收兵!\"严颜突然扯断披风系带,金丝软甲在血色残阳下泛着冷光,\"中军听令!随我列鹤翼阵!\"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那匹踏雪白马,\"今日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煞星困在阵中!\"
号角声如泣血般撕开硝烟,吴懿高举的令旗僵在半空。城下云梯上的士卒正奋力攀爬,火油浇在城墙上燃起的烈焰映红了他涨紫的脸。\"严颜老匹夫在搞什么?!\"他猛地踹翻身旁的攻城木槌,震得青铜护甲哗啦作响,\"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破城!\"
副将死死攥住他的披风,虎口被甲片硌得渗血:\"将军!军令不可违啊!\"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山崩般的轰鸣。吴懿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烟尘中涌出黑压压的铁骑,
\"撤!\"吴懿喉间挤出沙哑嘶吼,将令旗狠狠插在地上。攻城的士卒如潮水般退去,云梯被遗弃在护城河上摇晃,倒映着天空中逐渐黯淡的残阳,仿佛预示着这场胜券在握的攻城战,已化作泡影。
杨柏撞开天师祠朱漆大门时,甲胄缝隙里还渗着血珠。\"主公!严颜军...突然退兵了!\"他话音未落,杨丑已踉跄着扶住门框,带血的手指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西北方杀来一支骑兵,将益州军冲得七零八落!\"
张鲁攥着虎符的手剧烈颤抖,案上未干的墨迹被袖角扫得狼藉。他三步并作两步抢上露台,山风卷着硝烟扑面而来。只见北坡下,五千铁骑如黑色怒涛般往复冲杀,每一次冲击都在益州军阵中撕开猩红裂口。最前方那匹踏雪白马尤为醒目,骑手银枪翻飞间,竟将张翼、张嶷两名悍将逼得连连后退。
\"这...这真的是我汉中骑兵?\"张鲁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记忆里那些平日操练松散、连列阵都歪歪扭扭的骑兵,何曾有过这般雷霆之势?更令他心惊的是那员白马战将——控马如臂使指,枪招虚实难测。
杨柏咽了咽唾沫,指着烟尘中那抹银甲白影:\"主公,此人究竟是...\"话音戛然而止。只见白马战将突然高举长枪,五千铁骑齐声暴喝,如同一柄黑色巨斧劈开严颜的中军大阵。张鲁望着这从未见过的铁血军威,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不管是谁,此人今日,救了汉中。\"
张鲁猛地拍在天师祠的雕花栏杆上,震得瓦片簌簌作响:\"传令下去,战后重重有赏!此人若能收为己用,我汉中何愁不固?!\"他眼中迸发出久违的精光,望着烟尘中纵横驰骋的白马战将,仿佛已经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
杨丑攥紧腰间刀柄,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辩驳。在他看来,那员战将与张翼、张嶷缠斗许久也未能分出胜负,并非传闻中万夫不当之勇。可转头瞥见城墙下堆积如山的益州军尸首,又想起方才己方在敌军攻势下的狼狈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山风掠过天师祠飞檐,将远处的喊杀声送进耳中。杨丑看着那匹踏雪白马如鬼魅般在敌阵中穿梭,骑兵们在战将指挥下如臂使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将濒临崩溃的汉中防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严颜的玄甲披风猎猎作响,他挥枪荡开流矢,率领中军如黑色铁流般压上。张翼浑身浴血,大刀上的缺口还在往下滴血,望见那熟悉的玄色大纛,声音都变了调:\"老将军!那...那白马贼子好生厉害!\"
严颜瞳孔骤缩——烟尘中,白马战将正以一敌二,银枪挑开张嶷的长枪,侧身避开张翼劈来的大刀,招式间虽显滞涩,却暗含西凉马家枪的精妙。记忆如潮水翻涌,当年长安城外,马超单枪匹马冲入益州军阵的场景与眼前画面重叠,他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严颜的长枪几乎握不住,青铜护腕撞在马鞍上发出细碎声响:\"威、威侯马超...你你不是在长安...\"话音被呼啸的山风撕碎,他望着那张隐在银盔下苍白却依旧冷峻的面容,仍然忍不住颤栗。
马超的白马踏着碎步靠近,银枪在暮色中划出冷光。他仰头大笑,声音里带着久病未愈的沙哑:\"严颜将军,许久未见!某确实在长安城里九死一生,不想今日能在这战场重逢,马超实在欣喜!\"笑声震得严颜后颈发凉,记忆中少主刘范被挑飞的画面与眼前重叠。
\"威侯!\"严颜猛地扯下头盔,花白发在风中凌乱,\"不知您为何出现在汉中...我等多有冒犯,能否...\"
\"老将军这是怯战了?\"马超的银枪突然指向他咽喉,却在距甲胄三寸处顿住,\"当年虽败于我手,但是如今你们势力强大,今日不战一场?\"
严颜额头青筋暴起,抱拳的手几乎要嵌进皮肉:\"不敢冒犯威侯虎威!只求您允我军撤退,改日再议...\"话音未落,身后张翼、张嶷瞪大了眼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帅,此刻竟在敌将面前如此低声下气?但看着马超座下那匹踏雪白马,想起那些被他杀得丢盔弃甲的传闻,两人到嘴边的质疑又咽回肚里。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马超盯着严颜片刻,突然收枪大笑:\"罢了!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准你等退去!不过下次见面...\"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可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