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电子闸门无声滑开，一股混杂着金属冷冽、臭氧微腥以及淡淡消毒水与某种清苦药草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将盛夏午后的灼热彻底隔绝在外。
顾渊跟在罗清沅身后一步踏入，门在身后嘶鸣着闭合，沉重的落锁声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眼前是一条异常宽阔却异常压抑的通道。
天花板极高，是冷灰色的金属材质，嵌着一排排发出惨白光芒的条形灯，光线均匀却毫无温度，将脚下深灰色的磨砂金属地板照得一片冷硬死寂。
空气带着恒定低温的凉意，无声流动，掠过裸露的皮肤，激起细微的鸡皮疙瘩。
通道两侧是巨大的、不知材质的深色墙板，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惨白的灯光和他们模糊变形的身影。
墙壁上并非空无一物，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枚不起眼的、与罗清沅夹克上相同的暗眼徽章，只是尺寸更大，材质也更幽暗，仿佛一只只沉默的眼睛嵌在墙体深处，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入者。
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全方位审视的压迫感无声弥漫。
脚步踏在金属地板上，声音被奇异地吸收了大半，只有极其轻微的、如同踩在厚重积雪上的“噗噗”声，在这过分空旷的空间里反而更显死寂。
空气里除了那股复杂的混合气味，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整座建筑深处都埋藏着巨大的、永不停歇的冰冷机器。
罗清沅步履沉稳，目不斜视。那位在车上操作平板的冷峻青年则快走几步，无声地越过他们，走到通道前方尽头一扇同样厚重、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停下，手掌按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
“滴——”
一声轻响，门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后面更深的通道。
“这边。”罗清沅侧头对顾渊示意，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有些飘忽。
他们穿过这扇门，进入另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只是空气中那股清苦的药草味似乎更浓了些，几乎压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通道的尽头，终于不再是单调的金属墙，而是一扇对开的、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门上没有任何文字，只蚀刻着一个放大的、线条更加繁复凝练的暗眼徽章图案。
冷峻青年再次上前，进行身份认证。
玻璃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一股更浓郁、也更复杂的味道涌了出来。那是大量纸张油墨、旧式电子仪器散热、浓咖啡、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晒干后的血腥混合着奇异香料的气息。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挑高惊人，顶部是复杂的金属桁架结构，同样嵌着惨白灯光。
环形空间中央，是数层错落有致的玻璃围栏平台，能看到下面几层人影晃动，穿着深灰或墨绿制服的人员步履匆匆，低声交谈，键盘敲击声、纸张翻动声、仪器微弱的提示音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浪。
四周的墙壁不再是金属，而是某种吸音效果极好的深色哑光材料，上面挂满了巨大的电子屏幕，无声地滚动着各种复杂的数据流、能量波动图谱、模糊不清的监控画面碎片，甚至是一些形态扭曲的、被标记了红色叉号的诡异轮廓图。
空气在这里似乎更加凝滞，那恒定的低温中掺杂着无数人脑力高速运转散发的焦灼热气，形成一种粘稠的、令人微微窒息的氛围。
顾渊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边。”罗清沅的声音打断了顾渊的打量，他指向环形平台边缘一条向内延伸的、光线更加幽暗的通道。通道入口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电子屏亮着红色的“会议区”字样。
他们刚迈入这条通道，身后环形大厅的喧嚣便被一层无形的隔音屏障瞬间削弱，只剩下沉闷的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回响。
通道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只有冰冷的数字编号。
空气里那股混合着血腥与奇异香料的气息愈发明显，源头似乎就在前方。
冷峻青年在通道尽头一扇标注着“A-01”的门前停下，对罗清沅低声道：“罗队，我先去准备会议材料。”得到罗清沅颔首后，他迅速转身离开，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通道另一头。
——
当顾渊再次推开A-01会议室沉重的隔音门，身后隐约传来罗清沅低沉的声音，正对着内部通讯器下达着指令。
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彻底隔绝了里面凝重的气氛和烟味。
走廊里恒温空调的低频嗡鸣重新成为主导，冰冷的空气带着一丝消毒水的余韵。
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深色运动服的面料，摸了摸腋下的硬物。
那里多了一个皮质背带枪套，沉甸甸地压着，里面是一把通体哑黑、线条冷硬的制式手枪。
枪身冰凉，金属特有的分量感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
这玩意儿的出现，比他预想的要早得多。
预备专家的身份，似乎比罗清沅轻描淡写提过的“空架子”要实在得多。
另一只手里，捏着两份薄薄的文件袋。
一份是刚刚敲定的“噤声图书馆”隔离区初步探索任务简报，另一份则是关于“无限回廊公寓”的情报汇总和目标说明。
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硬壳盒子，里面是预备专家的身份卡、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据说关键时刻能救命、带强效电击刺激的叫醒手表，以及一小瓶标注着“精神稳定剂”的透明药水。
会议过程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当他半真半假地提到自己那个“红衣厉鬼级”的“诡异”时，整个会议室里那种微妙的寂静，简直比噩梦世界里的死寂还让人印象深刻。
几个资深专家交换的眼神里，惊讶、审视、还有一丝……羡慕？原本打算塞给他的“被保姆”任务，瞬间胎死腹中。
罗清沅最后拍板时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随你折腾”的意味：
“顾渊，你的情况特殊。首要任务是活着出来，带回情报。至于任务目标……尽力而为，量力而行。记住，你的价值，远高于一次任务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