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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熊负刍的领地之后,一行人受到了很好的招待。负刍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每日都有良好的饮食供给。

对于昭明来说,还有一个特别的收获,那便是负刍允许他阅读家里的藏书。

秦统一后,收天下之书,藏于宫室,民间之书尽皆焚毁,后来项羽又一把火烧掉了咸阳宫,再加上多年的战乱,导致先秦的典籍丧失大半。

但昭明此时有幸来到了当年,看着这些厚重的竹简,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窃喜。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的书都堪称是奢侈品的级别,负刍作为一个领主,他拥有的藏书量,可以说是十分惊人的。

不过,这些书上都落了不少灰尘,大概对主人来说,这些竹卷摆在书房里,更多的是一种软装,是富贵的象征。

仔细看过这些书的内容之后,昭明发现,令人眼前一黑的东西还挺多的。

比如,他好奇的看过几本医学的书,书里一些草药方子什么的他不懂,看不出对错,但有一本书里把人所有的病都归结于有虫子进了身体里,所谓的治病便是用各种奇怪的方法把虫子引出来,还画了各种各样的插图来说明。

以后我要是生病了,昭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唉,但愿人没事吧。

与昭明比起来,昌平君这几天可谓是过的十分辛苦。

这种辛苦倒不是他特意被安排了什么扛沙包搬砖头之类的体力活,是他的好哥哥熊负刍几乎每天都要叫他去说话。

“你长的很像父亲,我们的父亲。”负刍说,“你自己知道吗?”

“嗯。”昌平君回答,“我母亲也这样说过。”

“你母亲,父王在秦国的夫人吗?”负刍问道。

“是的。”昌平君回答,“不过,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负刍本来斜靠在一张躺椅上,听到这话,忍不住坐了起来,问道。

“她总是说,我太像父亲了,从我很小的时候就这么说。”昌平君回答,“我有一次,偶然间偷听到,她和其他人说,她看见我就好像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仿佛是个阴魂不散的噩梦。”

“她凭什么这么说?”负刍听了,皱起了眉头。

“除了她以外,也有其他的亲戚说过。姑母之类的。”昌平君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法回答,他继续讲道。

“虽然父亲在秦国为质日久,但我和父亲,实在也没有怎么太认真的相处过,我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浅了,但总有人这样说,他们说我无论是说话做事,哪哪都像。”

“确实。”负刍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真奇怪啊。”他说。

“我也不知道,但小的时候,我看起来总是一点点的个子,好像怎么也长不大。弟弟呢,六岁就超过我了。到十三四的时候就超过了母亲,一看就是个伟岸的秦人男子。

“所以,母亲特别喜欢弟弟,弟弟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即使特别努力,也只能让母亲不对我生气而已。”昌平君叹了一口气说。

“这秦国女人,真是过分。”负刍说,“你弟弟也真不是东西,虽然那也是我弟弟。”

“母亲爱弟弟,不是弟弟的错,也许有些人命里就是能获得更多的爱吧。”昌平君回答道,“弟弟和我一样从小失去了父亲,我是哥哥,多照顾他是应该的。”

次日,昌平君又被负刍叫了过去,这次是在一个宴会的场所,不过没有其他客人,几个小奴正在敲打着编钟,发出浑厚的声响,负刍一个人坐在那,没酒也没菜的,就干听着。

“此楚乐也。”见到昌平君来,负刍对他说,“你有了解吗?”

“有的。”昌平君回答。

“你竟然也有了解?”负刍说,“你会唱歌吗?或者乐器?”

“步徙倚而遥思兮,

怊惝怳而乖怀。

意荒忽而流荡兮,

心愁凄而增悲。”

昌平君没有携带乐器,他开口唱了两句。

“还挺不错的。”负刍评价道。

“父亲在时,最爱叩钟调磬以歌此曲。”昌平君说。

“我们的父亲吗?”负刍问道,昌平君点了点头。

“但是,母亲似乎不太喜欢。”昌平君随后低下了头,“母亲说,这些歌每句话都那么长,用了那么多生僻的字,仿佛是故意让人听不懂。而且,一个大男人,不思建功立业,不思报国,整日沉迷于靡靡之音,实在是没出息。”

“怎么能这么说呢?”负刍反驳道。

“我想,母亲会这样说,也不是真的对楚国的音乐有什么想法,只是因为不爱父亲罢了。”昌平君说,“这本来就是一场政治的交易。母亲也有不容易的地方,小时候在家里,我几乎没有看见过她笑过。”

“嫁给父亲有这么不开心么。”负刍略带不满的说。

“她确实不开心。”昌平君回答,他的注意力被编钟吸引了,他走近那巨大的乐器,仆人见他过来,停止了演奏。

“父亲在秦国,被秦王要求表演过一次,唱的就是刚才那首歌,当时他还带着乐器。”昌平君抚摸着那厚重的编钟。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秦国人怎么这么过分。”负刍说。

“……”昌平君回想起自己也曾表演过同样的节目,但此时他没有对负刍说。

第三天,负刍又将昌平君叫了过去,这次是在鱼池的旁边,负刍的家里有一个池塘,里面养着很多鱼,他正在给鱼喂食。

“父亲什么时候离开秦国的?”负刍问道,“那个时候你多大,”

“大概三四岁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昌平君回答,“父亲走的时候母亲正怀着弟弟。”

“他怎么脱身的,秦国人真能放了他?”负刍问道。

“父亲偷偷的和臣子交换了衣服。而且我和母亲则被留在了秦国,从那以后,我成为了新的楚国质子,名义上的。”昌平君说,“不过因为母亲的缘故,其他人也将我当做秦国的宗室。”

“三四岁就当质子啊?”负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嗯。”昌平君点了点头。

“对秦国,你是什么想法?”负刍问道,“虽然你长着和父亲差不多的脸,但你生在秦国,长在秦国。秦国给你高官厚禄,秦王将你封君拜相。可以说,你所有的一切,都从秦得来的。”

“以前来过楚国吗?应当没有吧。”他问道,昌平君摇了摇头。

“秦国就朝政来说,其实十分的清明,上下君臣一心。”昌平君回答,“即使有动乱,也有一定的自我纠正能力。”

“但是,生活在秦国的人,却不怎么快乐。”昌平君说。

“他们要负担很重的税,还要服很重的徭役,因为秦国总是有大型的战争和建设。大部分的人,都是被一个可能的功劳晋升的许诺吊着,想着以后也许哪天自己也能飞黄腾达,才能勉强干下去。”

“他们真的能吗?”负刍问道。

“很难。”昌平君说,“秦国人积累功劳上升很难,但外国来的士子却经常很快就能受到重用,也有很多人觉得不公平。”

“是挺不公平的。”负刍点了点头。

“那楚国呢?”负刍问道,“你觉得楚国怎么样?”

“……”昌平君沉默了。

“你我兄弟闲聊而已,有什么不敢说的。”负刍笑了笑,“我又不是楚王,还能治你的罪不成。”

“是。”昌平君回答。

“因为我是在秦国生活,在秦国人看来,楚国的政坛,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巫师、世族都能干扰政治,朝堂上都是没有才能的臣子,几乎没有什么说的上是优点的地方。”

“是哪个秦国人和你说的。”负刍问道,“不会是秦国夫人吧。”

“都是这样说的。”昌平君回答。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负刍问道,“你也觉得楚国,一无是处吗?”

“我的话,有时觉得,巫鬼之事虽然不符合现实的道理,但是如果不影响现实人生抉择,出现在诗歌辞章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屈子的辞章里也有巫和山鬼,但是他依旧是个好的大夫,”

“每种事物都有适合它出现的地方,被人不耻的巫鬼之物出现在合适的地方也可以浪漫的想象,世界上的东西很难说有什么绝对的好与不好,更多的时候只看人要怎么接受它。”昌平君回答。

“你似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负刍说,“不过你说的这些话,我得反驳你。”

“哦?”因为是在和楚国公子对话,昌平君本来是专门挑好听的话说的,没想到负刍是这样的反应。

“你会这样想,恰恰是因为你没在楚国生活过。”负刍说。

“你在秦国享受着生活,坐在书斋里,看着那些古老的辞章,也许会觉得浪漫诡谲,但是对于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巫鬼的阴影一直盘踞在那里,从老人到小孩,都受到这些东西的干扰,以至于影响到正常的生活和劳作,也酿成了不少人伦的惨剧。”

“那个差点被献祭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负刍问道。

“你是问淇女吗?暂且留她当侍女了。”昌平君回答,“放她回那村子里,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你还觉得那些祭祀的歌谣很浪漫吗?”负刍问道。

“……”昌平君沉默了。

“但这些东西,我们却拿它没一点办法。”负刍说。

“为什么?”昌平君问道,“你不是挺有办法的吗?”他说。

“因为最爱搞这些事情的,便是楚王,上有其好,下必效之,所以不能禁止。”负刍回答。

看起来,这位公子,对楚王还挺不满的。昌平君心想。

不知怎么的,此时他想起了成蛟,顿时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君侯,公子叫您。”

在这里待了大概一周之后,一天,昭明来叫昌平君。

“今天是什么事?去哪?”昌平君问昭明。

“书房。”昭明本来在那里看书,正好遇见了负刍,于是变成了传令员。

“小孩,你先出去,我有事和你主人谈。”他们来到书房,负刍对昭明说。

“他在这里不要紧的,公子,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昌平君拉住了昭明。

“楚王,叫我过去。”负刍说,“现在楚国宫廷正在上演一场闹剧,楚王在不断献祭自己的亲人,以求上苍的护佑。他这次叫我去,不会是为了别的,肯定是要以兄弟做祭了。”

“这?怎么会这样?”昌平君愣住了。

“帮帮我吧。”负刍说,“弟弟,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求了,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