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洛顿住,转身朝向练兵场,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一阵嘹亮的哨音,那音调正和着“大楚”二字,清亮高亢!
祝云之停下脚步,看着萧天洛眼底的炽热,嘴角轻轻扬起又落下,身侧的夫人贺旖旎道:“你莫要别扭,他是女儿的夫君,也是他撑起了侯府,还与女儿生育了三个儿女。”
“这一点他倒是能干。”祝云之终于憋出一句。
贺旖旎哭笑不得,此时,听到这哨声的将士们更是激昂:“大楚,大楚,威武!”
这是看到故国之人的反应,看到他们,就好似看到了亲人,一想到他们也与双亲一样与亲人分离,忍受了七年有余,萧天洛的胸膛一片滚烫,心口炽热。
皇帝啊皇帝,这么多人隐忍七年,究竟是在下一步什么样的棋??
祝云之纵着手下将士疾呼,不多时才挥起手来,那边厢立刻消声,重新投入训练,这利落的表现可见岳父治军之威严,萧天洛喃喃自语,要博得这位岳父的认同可是不易。
直到他们离开了营地,萧天洛才抛却脑海中这点子不明就里的担忧,重新恢复了新奇。
不知岳父、岳母要带他们看什么,至于要离开这偌大的营地,身边的大小姐同样疑惑,夫妻二人默默地跟上前面的双亲,一路上不敢说话。
今日原本无风无浪,但在沿着那条河流往前走了许久过后,前方的密林里传来阵阵清风,空气似乎变得越发清晰,本以为到了尽头,宣武侯夫妇并没有停,径自穿过这片密林。
眼看着与营地越来越远,祝久儿叹息道:“原本以为七皇子就是个会卖关子的,没想到爹爹与娘亲才是个中高手,我们到底要去往何处?”
贺旖旎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莫急。”
风不知何时越来越明显,吹拂在脸上带着春时独有的凉,萧天洛是万万不敢恼火,乖觉地眼在岳父的身侧,两人个头相当,萧天洛比起岳父大人还要健硕些。
母女二人在他们身后看着,竟生出几分心满意足,这二人可是他们的夫君呐。
萧天洛极有分寸地与岳父大人错开半个身位,直至穿过密林,身后传来祝久儿不可思议的轻呼:“为何?”
他不解地转头,只见祝久儿双眸瞪大,修长的睫毛下是那双写满不可置信的双眼。
大小姐的内力高深,不是他这种半道出家的人能比的,自己的听力、目力算是好的,但也赶不上大小姐,能让她如此惊愕,自然是听到或看到了超过预想之物。
如今目视之下只能看到密林即将到头,但也仅是丛木与树木,剩下的便是听到了。
穿过密林,萧天洛倒抽口气,本以为会入深山,但目视之下居然是一条很平坦的大道——宽大得超过他们进入南疆都城时的官道,且修得极为平坦!
而这条大道蜿蜒着朝着深处而去,远处是深山不假,但这路能修到山上去吗?又有何用,无数的疑惑浮上心头,再结合大小姐刚才的反应,萧天洛的心跳瞬间加快。
“岳父可是利用了火药?”萧天洛打破沉寂,轻声说道:“这里的地势颇高,并不算平坦,若要在此修路必定有山石阻路,能修出如此大道,传统的法子必然行不通。”
“正是,火药是极好用,多亏得先帝留下相关线索,才让旖旎鼓捣出来火药,枪炮之物虽然仅存于先帝的手记之中,便也是启发了我等,才有今日。”
此话听得萧天洛想拍大腿,先帝啊先帝,上次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和先帝神交一场,结果也没说此事啊,他自己没能亲自制造出来火药、枪炮,结果还留下了相关线索。
没成想他留下的东西造成了后来事情发生的,这不就是导火索么。
萧天洛哭笑不得,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在大洋彼岸掀起一场暴风,先帝的手书却能引发后来的许多事情,可这始作俑者早就潇洒离去,重归正轨。
他现在能如何呢,难不成再让自己生死一刻,再去找先帝讨个公道?
您老人家死了就死了,归位就归位吧,留什么手书啊!但是,造福了,真造福了。
岳父、岳母也是厉害,能根据一位非专业人士留下的含混记录就将火药琢磨出来,还真的制作出来了枪炮,七年,七年时间啊。
原本觉得七年对于亲人分离太过漫长,但对于发明研究出热火器来说,七年,太牛!
萧天洛走在平坦大道上,不多时又发现地上的痕迹有些异样,道路上开始有破损,瞧着就是重物反复碾压造成的,想来是在这条路上押送过重物。
祝云之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这位女婿,虽在信纸中看过无数他的丰功伟绩,皇帝也不止一次表示对他的赞许,但若不能亲自验一验,身为父亲依旧对这位偷家贼倍感不爽。
此时见萧天洛留意了地上的印痕,心下总算多了几分赞许。
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明显,贺旖旎替女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如今女儿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不再像从前那般故作病弱,脸色总是苍白,她见到的是健康的、活力十足的孩子。
萧天洛的步伐急切起来,能感觉到刚才的大道是沿着坡度而建,待登到顶,这条路就要往下伸展,在条大道上到最高处后,那风陡然变急,打在萧天洛的脸上。
而眼前出现的一幕才是让萧天洛最为惊愕的,这,怎么可能呢?!
随后跟上来的祝久儿也是瞳孔震动——这是湖,还是海?!!
远处,日光正打在水面上,粼粼波光蔓延到远处,直达天际,刚才扑面而来的风终于找到了归处,这风不致于水面有巨浪排空,从远处看有如一块碧玉,仍是平静。
而数十艘船舰就停靠在岸边,纵然是远观也能看出船体的巨大,屹立于水面之上,虽是静滞无声,仍能让人感觉到蓬勃的力量,那桅杆上悬挂的朱色旗帜迎风招展。
数只船舰这般一字儿排开,有如一列长龙,若有巨浪,能腾空而起,激起丈高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