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短几句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在许山河心上。
“我……我……”
其人脸一阵青一阵白,羞愧得无地自容。
对方说得没错,刚才为什么不敢动手?自然是惧怕皇甫燕谋的权势,自然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
现在冲出去不过是想挽回一点颜面,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我……我……”许山河想说自己是为了大局着想,想说自己是想日后再为她报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洛玉荷那鄙夷的目光下,似乎所有的借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几息之后,许山河慢慢走回屋内,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洛玉荷身上,遮住对方满身的伤痕。
“抱……抱歉……”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心疼,似乎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懦弱。“玉荷妹妹,委屈你了……是大哥没用,是大哥没能保护好你……”
洛玉荷看着对方这般模样,眼中的鄙夷更深了几分。
她没有低头去看对方递过来的外袍,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刻意透着一股绝望。“许大哥……这样的日子,玉荷再也过不下去了……”说话间,其眼泪再次流落下来,顺着脸颊,就这么滴在许山河的外袍之上。“每天都要看着别人的脸色,每天都要担心被别人侮辱……玉荷真的受够了……倒不如一死了之……”
“妹妹莫要冲动!”听闻此言,许山河赶忙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对方的掌心安慰道:“皇甫燕谋乃右卫戍正将,麾下有四营……我虽掌其中一营兵马,但远不是他的对手。
自打季书同身死,岩台大营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要想对抗那狗贼,单凭哥哥一人还远远不够啊。
且不说以下犯上本就漏了忌讳,如今的各营都在拿好处,哥哥我囊中羞涩,要想拉拢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听闻此言,洛玉荷缓缓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求。
她哽咽着抓住对方的手,一双眸子里满是幽怨与哀愁。“许大哥,玉荷知道你对我好,我求你……求救我……救我脱离这苦海吧……”
对方的手冰凉而颤抖,仿佛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依赖。许山河的心被这话狠狠刺痛,看着眼前这个破碎不堪的女子,看着对方满身的伤痕和眼中的绝望,他心中的愧疚和怒火终究是到达顶点。
“我……”说话间,他紧紧握住对方,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玉荷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至于皇甫燕谋……”他顿了顿,声音罕见的带着几分狠厉。“皇甫燕谋这个畜生,哥哥绝不会放过他!
一旦让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定会叫他血债血偿!”
即便现在的还不是皇甫燕谋的对手,但许山河觉得不能再退缩。为了洛玉荷,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尊严,他必须找个靠山,必须在奉天城的权力中心站稳脚跟。
洛玉荷静静听着对方的话,眼神复杂。她垂眸拭去泪痕,指尖却悄然攥紧了藏在枕下的一枚小巧竹哨,正是司徒娴韵所给。
当她再度抬眼,眼底的神色已被一层隐忍的算计覆盖,旋即柔声哭道:“许大哥若是真的有心,玉荷倒想起一事。”
“哦?妹妹但说无妨?”
“前日听闻,长公主姜云裳对皇甫燕谋早有不满,只是苦无由头发难。若大哥能寻机向长公主递上投诚之意,再搜罗些皇甫燕谋克扣军饷、私通它国的证据……”
“你的意思……”这话如醍醐灌顶,许山河猛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你本就是被她们……”
话未说完,洛玉荷却微微摇头。“长公主与司徒娴韵素来不和,这在天上人间不是什么秘密。虽是司徒府将我协迫至此,但投靠长公主并不代表投靠司徒娴韵……”
“是了!我怎就忘了这一茬!姜云裳背靠徐少保,若有她支持,莫说扳倒皇甫燕谋,便是执掌右卫也并非难事!”他越想越觉可行,起身踱步时,周身的颓丧尽数褪去,只剩杀伐的狠戾。“妹妹放心,我这就回府,三日内必会寻个时机面见长公主!”
洛玉荷见对方被说动,心中微松,面上却仍作柔弱。“大哥行事需万分小心,皇甫燕谋耳目众多,切莫打草惊蛇。玉荷在此,只求能盼得大哥成功那日,带我离开这腌臜地。”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向许山河肩头,发丝轻蹭着对方的衣襟,将那份刻意的依赖与柔情演得恰到好处。
许山河只觉肩头温软,心中的怜惜与战意交织。他抬手抚着对方的发顶,沉声道:“妹妹只管等我消息,此仇此辱,我必百倍奉还!”
说罢,他又叮嘱几句。匆匆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趁天色未亮便从天上人间后门离去。
待许山河的身影彻底消失,洛玉荷才缓缓直起身,推开窗棂,任由清晨的寒风灌入。
她望着奉天城笼罩在薄雾中的轮廓,指尖抚过脖颈处皇甫燕谋留下的牙印,眼中只剩一片冰冷。
几息后,她摸出一支竹哨放在唇边轻吹。
一声极细微的哨音穿透晨雾,很快,院外便有一道青色身影掠来。
“哼!大小姐的吩咐都办妥了?”秋儿立在窗外,语气虽带着不耐,却难掩几分讶异。
“许山河已答应去求见姜云裳,只待几日便会有结果。”洛玉荷拢了拢衣襟,声音也恢复了惯有的清润,却无半分情绪。“只是皇甫燕谋那边怕是还会纠缠,望大小姐……”
“这点无需你操心。”秋儿冷哼一声,扔过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我随身秘药,若是他再来寻你,你自己解决。”说罢,她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晨雾中。
洛玉荷捏着瓷瓶,指尖冰凉。
她转身看向屋内凌乱的床榻,看着散落一地的衣物,缓缓闭上眼。南境的竹林、汀兰小筑的墨香、那些挥毫作画的日子,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虚妄。
自己不过是枚棋子,在司徒府与长公主的棋局里,在奉天城的权力旋涡中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