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情绪在蓬莱殿蔓延,在场众人无不眼含热泪,聆听皇后最后的诀别。
“朕答应你。”
李瑛握着妻子越来越凉的手掌,郑重的点头应允。
“多谢陛下!”
薛柔露出欣慰的笑容,“第二件事情,臣妾死后希望陛下能够册立星彩妹妹为后,咳咳……”
薛柔朝杜芳菲投去抱歉的目光:“虽然芳菲妹妹也是一个贤妻良母,也能胜任皇后,但臣妾还是要举荐星彩。
她聪明睿智,心细如发,而且同样善良,臣妾相信她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后,是个比我好很多的皇后……”
“姐姐不要说了……”
崔星彩闻言潸然泪下,“你是个好皇后,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皇后,在你的执掌下,后宫的姐妹们相处和谐,也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勾心斗角,姐妹们都舍不得你走……”
“姐姐寿尽于此了。”
薛皇后一脸不舍的扫视了在场的众嫔妃一遭,殷切叮嘱。
“本宫走后,希望你们恪守妇道,凡事替陛下着想……”
“皇后你安心去吧,我们一定会谨记你的教诲。”
杜芳菲已经哭成泪人,由刚到来的杨玉环与裴悦君搀扶着,带头答应。
站在旁边的李健心中却焦急不已,恨不得上前提醒母亲一句,你答应儿子的事情快说啊,万一咽了气就完了……
薛柔的目光从李健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李瑛的身上。
“陛下啊,臣妾要说的第三件事是关于太子之事。”
李瑛能够猜到妻子要说什么,哽咽道:“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
“嗯……”
薛柔既欣慰又悲伤,欣慰丈夫对自己的关照,悲伤自己不能继续陪他走下去了。
“陛下的志向是建立一个空前绝后的帝国,这样的伟业只有贤明之人才能继承。
臣妾希望陛下不要拘泥于册立嫡长子的祖制,应该先才后嫡,优先考虑有才能、有道德的贤良皇子,如此方能延续陛下的基业,才能让大唐国祚连绵……”
薛柔的话大大的出乎李瑛的预料,一时间百感交集,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掌,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站在一旁的李健闻言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好似三魂出窍。
他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母亲的临终遗言竟然是这样,早知道自己就磨蹭着不去含元殿把父皇喊来了……
这一刻,李健有些理解自己兄长说的“阿娘为何总是胳膊肘子向外拐”这句话了。
在这弥留之际,她为父皇着想,为崔星彩着想,为李隆基着想,为大唐着想,唯独没有替自己这个儿子着想……
“皇后啊,你有这个心,朕非常欣慰!”
这个女人临死之前全都在为自己考虑,自己也要让她安心上路,让她在撒手人寰之际感受到自己的爱。
这位皇后到死都在为丈夫着想,那自己也不能负她,一定要让她含笑九泉!
李瑛忽然起身,扭头扫向表情复杂的李健,用洪亮的声音宣布。
“太子已薨月余,大唐储君之位一直空缺,自即日起,朕决定册立越王李健为大唐太子,钦此!”
“啊?”
李健一时间有些懵,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过山车一般的起伏几乎就要让他窒息了。
“快谢恩啊!”
又惊又喜的王彩珠在后面猛地推了一把丈夫。
“哦……”
李健急忙跪在地上叩首,以额头触地,声音哽咽:“孩儿多谢父皇提携,定当为大唐鞠躬尽瘁,庶竭驽钝……”
“陛、下……”
薛柔的泪水再次涌出,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丈夫,嘴唇微微翕动,但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着她的眼帘缓缓阖上,搭在床边的手掌慢慢垂落,再也没了呼吸……
“皇后,一路走好!”
李瑛泪流满面的弯腰最后一次抚摸妻子的脸颊,随即转身离去,边走边道。
“传旨:皇后已薨,辍朝十日,为皇后发丧!”
“母后!”
在李瑛身后传来李健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两个女儿的哭声,接着整个蓬莱殿内一片呜咽。
……
圣旨很快传到含元殿,留下来等待的大臣无不唏嘘,随即一起赶往蓬莱殿送别皇后的遗躯,而礼部则忙着准备国葬事宜。
很快,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等三座宫殿的红灯笼全部换成了白色灯笼,许多门槛上都贴了挽联。
按照内侍省的要求,三大内的所有太监、宫女全部着缟素,皇宫内外到处都被白色笼罩。
布告很快张贴在大街小巷,京城一片哗然,百姓们无不为薛皇后惋惜,感叹大唐失去了一位贤后。
薛皇后的遗躯被入殓师做了精心打扮,穿上了庄重的皇后服,凤冠霞帔,宝相庄严,最后被送进了黄色的金丝楠木棺材之中。
灵堂设在宜政殿,要放置十日,接受满朝文武以及各地官员的吊唁,最后才能下葬。
所有的皇子、宫女,以及亲王的子女们再次穿上孝服,来到宜政殿为皇后守灵。
消息通过驿站送往全国各地,接到消息的省、郡一级官员俱都派出代表入京吊唁,县一级则按照朝廷的要求,不用派人进京。
自从上元节过后,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唐就连续失去了太子与皇后,整个国家蒙上了一层阴影,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民间纷纷传言,是“永乐”这个年号不详,所以才导致上苍降罪。
从各地进京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大明宫内白幡飘扬,冥币纷飞,哀乐声催人泪下,断人肝肠。
……
“驾~”
“嗬~”
“轰隆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自春明门进入了长安城。
坐骑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健马,马上的骑士全都披挂明光铠,腰悬陌刀,看起来威风凛凛。
“让开,让开,晋公回京,速速回避!”
为首的骑士手持马鞭,耀武扬威的开路,凡有闪避慢一些的百姓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就已经吃了鞭子。
“谁啊,这是?”
“好大的威风!”
受到惊吓的百姓们纷纷闪避,躲在道路两侧交头接耳。
“你问谁?”
“耳朵聋吗,方才难道没听见?”
“这天下还有几个晋公?自然是晋国公、辅国大将军、河北兵马大都督王忠嗣啊!”
“原来是他啊,他现在是太子国丈了,女儿成了太子妃,那岂不是更不得了?”
百姓们的议论甚嚣尘上,有人羡慕,有人佩服,有人嫉妒。
“哪个是王忠嗣?”
“快看,中间骑白马那个!”
只见奔腾的黑色骁骑之中,一匹白色骏马好似鹤立鸡群,马上的王忠嗣一身银色甲胄,身披大红披风,腰悬长剑,眉目间睥睨天下,踌躇满志。
迎面走来一支巡街的金吾卫,也被这支精锐队伍震慑,忙不迭的闪到一侧。
“轰隆隆……”
马蹄声浩浩荡荡,穿街过巷,最终在务本坊门前停下。
“吁~”
王忠嗣勒马带缰,朝带队的白孝德吩咐一声:“你带兄弟们去兵部,让兵部的人给你们安排个住处,本将回家卸下甲胄,便去大明宫吊唁。”
“末将遵命!”
白孝德答应一声,留下五十名锐卒护卫王忠嗣,自己带着其他将士赶往皇城寻找兵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