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为了救乔榛几人,砚台和关起找到了两条藏起来的小鳄鱼,将它们赶了出去。
哪知道金雕没看上它们,抓走了自己盯上的那一条。
虽然计划出了一点岔子,但好在结果还是他们预料的。
那群鳄鱼的仇恨全被金雕拉走,根本顾不上他们,一行人得以成功脱困。
天色渐暗,唐文风他们也不急着离开,干脆在岛上逛了起来。
他们人多,零星落单的鳄鱼很识趣儿,瞧见他们远远地就离开了。
一群人跟扫荡的土匪似的,路上看见什么都薅。等到天色黑下来,一群人满载而归。
虽然来的匆忙,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
搭了两个简易灶台,一个锅煮的酸菜鱼,一个锅烧的野鸡蘑菇。不远处,小二和康子他们还团了几个泥球在烤,里头是抹了香料的野鸡。
“听说鳄鱼是鸡肉味儿。”唐文风一边翻动着烤鱼,一边望着水里和岸边亮晶晶的一双双眼睛。
砚台给烤鱼刷佐料的手一顿:“大人,请打消你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唐文风可惜地用签子戳了下烤鱼:“我就是想想。”
“真的是鸡肉味儿吗?”关起凑过来小声问。
唐文风瞅了一眼砚台,小声回答:“我听吃过的说是鸡肉味儿。”
卫冲好奇:“你上哪儿遇到的吃过鳄鱼的人?”
唐文风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关起啧了声,接过了话茬儿:“你这人烦不烦啊,这是重点吗?”
卫冲无语:“那你说什么是重点?”
关起道:“自然是咱们要不要逮一条鳄鱼吃,看看到底是不是鸡肉味儿。”
卫冲气笑了:“这玩意儿你逮个给我看看。”
关起吹了吹手里烤好的烤鱼,啃了一大口,斯哈斯哈好一会儿后,才含糊道:“逮就逮。”
唐文风用手里的烤鱼指了指那群鳄鱼:“你要怎么逮?”这可不是一条,是一群。
而且这群鳄鱼还特别聪明,不像那些傻乎乎的,被同伴把爪子啃了都反应不过来的。
“逮落单的。”关起道:“等明天咱们离开的时候,抓一条就跑。这群鳄鱼难不成还能追着咱们回京城?”
“落单的肯定不好吃。”唐文风嚼着烤鱼,“落单的都是大个头,肉肯定老了。”
关起:“那你说怎么抓?”
唐文风:“我觉得吧,应该......”
砚台面无表情听着他俩商量怎么抓鳄鱼,狠狠咬了一大口烤鱼。一个不省心的遇上另外一个不省心的,糟心程度简直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能比的。
*****
美美的吃了一顿,又安心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乔榛他们只觉得活过来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之前睡不踏实,吃不舒坦,简直就是野人。
借着那小小的一处清泉的水洗漱过后,一群人将目光投向了岸边的那群鳄鱼。
都是肉啊。
唐文风他们看来看去,最后盯上了一条长约一丈的鳄鱼。比起那些两丈左右的大鳄鱼,这条看起来还没彻底长大。
他们抓了一只野鸡用绳子拴住腿,然后一点一点吸引了这条鳄鱼的注意力。等到它被勾着爬进林子里后,一群人一拥而上。
可怜的小鳄鱼嘴里咬着那只野鸡,就这么饮恨当场。
“撤!”
抬着鳄鱼,一群人撒丫子朝着停船的岸边狂奔。
在他们冲出林子的那一刻,有鳄鱼发现了不对劲。当即恼怒地摆动四肢朝着他们飞快跑了过来。
这些鳄鱼的腿相对来说比较长,在陆地上跑起来的速度一点不慢。
一条鳄鱼动了,另外的鳄鱼也纷纷看向了这边,然后冲了过来。
如果被追击的不是唐文风他们的话,他们还会感叹一下这场面可真是壮观。
好在人类的腿终究更长,赶在它们抵达之前,一群人已经踩着踏板飞快上了船,然后摇着桨远离了浅水区。
“累死我了!”
关起扔掉鳄鱼的尾巴,整个人瘫软在甲板上。
“那个,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还顺手牵了一只羊。”小二提溜着一只不停叫着的小鳄鱼。
砚台一把抢过来就扔回了水里。
那群摆动着大尾巴在船后紧追不舍的大鳄鱼瞬间停下。
等小鳄鱼爬到了其中一条的背上后,它们用那冷冰冰的眼睛望了他们一眼后,调头游回去了。
乔榛他们磨了磨牙,扑上去给小二一顿胖揍。
“让你手欠!”
“嗷!我看它落单了,没忍住!”
“我让你没忍住,没忍住!”
空中,那只金雕歪了歪头,看着他们远去后,唳叫一声,朝着鳄鱼群俯冲而下。
再度飞回空中后,爪子里紧紧抓着一条小鳄鱼。
金雕开心地又是一声唳叫,这里的食物这么充足,它们今年的幼崽一定能够养的壮壮的。
*****
崔彻在知道他们逮了一条鳄鱼回来后,直接从宫里杀了出来,还带上了一群御厨。
唐文风他们正思考要怎么吃,这下好了,也不用纠结了,直接把鳄鱼扔给了御厨。
要不说是御厨呢,人那厨艺就是不一般,直接弄了个鳄鱼十八吃。
这条鳄鱼扒皮放血去除内脏还有小二百斤,一群人直接吃了个肚圆。
关起打了个饱嗝,戳了下唐文风:“咱什么时候再去逮一条呗,逮条更大的,再来个全鱼宴。”
唐文风点点头,表示这个可以有。
他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余光瞄到崔彻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正做贼似的往外走,收回视线只当没看见。
*****
年假一过,官员们又得起早上朝了。
别说他们不乐意了,就是崔彻也不高兴。
这天气就该窝在家里,出什么门上什么朝啊。
因着过年堆积了不少事,朝会一直开到快午时才散。一干官员们的肚子饿得那是一个震天响。
出了承天殿后,平时瞧着一个个老胳膊老腿儿,腿脚不利索的样,这会儿是走的飞快。
唐文风和秦怀生边走边聊些琐事,突听身后有人叫自己。
回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三皇子。
“三殿下。”唐文风和秦怀生行礼。
崔麟快步跑了过来,身后的小太监心惊胆战追着,嘴里一个劲儿喊着“殿下慢着些”。
“太傅,你许久没来看我了。”崔麟仰头看着唐文风,“你是不是生气了?”
唐文风看着他:“臣为什么要生气?”
崔麟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紧紧的:“我不听话,坏了计划,还害了几位娘娘。”
唐文风道:“那殿下知道错了吗?”
崔麟眼眶一下就红了,带着鼻音:“知道了。”
小太监手足无措,看了看唐文风,想说什么,又被他的一脸冷漠吓了回去。
算了算了,他是什么身份啊,还是老老实实安静待着吧,别多嘴了,免得等会儿成为被殃及的鱼。
“殿下还记得臣和你说的话吗?遇到危险时该怎么做。”
“记得。”崔麟飞快抹了把眼睛,“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在没有能力解决危险之前,不要任性行事。”
唐文风嗯了声:“那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吗?”
“没有。”低着头的三皇子眼睛飞快眨着,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唐文风见他这样,语气软了些,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么小一点就养在身边了:“那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做?”
崔麟吸吸鼻子:“好好藏起来,让禁卫军解决一切。”说完,他有些不甘心,也有些迷茫,“可是太傅,她是我的母妃。百善孝为先,我不该救她吗?”
秦怀生暗叫糟糕。
果不其然,就见唐文风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脸色又冷了下来:“那你告诉我,她值得你去救吗?一个出卖自己孩子行踪的母亲值得你去救吗?”
崔麟愣住。
唐文风道:“你身在帝王家,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能有太多牵绊。你以为你心软,舍己为母是什么很光荣,很值得人敬叹仰望的行为吗?错,那只会显得你特别愚蠢。尤其是在你有这样一个母妃的时候,外人只会用这段软肋来拿捏你,让你不得不听从他们。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做?嗯?你告诉我?”
三皇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崔麟。”唐文风很失望,“你很聪明,但你却总在同一个人身上犯糊涂。你让我有些后悔做的这些事到底是不是对的。”
唐文风眼中的失望狠狠刺进了崔麟心里,他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太傅......”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别让我们觉得为你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唐文风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太傅!”崔麟追了两步,却见那人当真是头也不回,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害怕。后悔那一日不听话,冒冒然跑了出来。害怕唐文风不要他了,以后只当他是一个陌生孩子。
秦怀生左右为难片刻后,拱手行了礼,快步追上唐文风。
小太监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心疼:“三殿下,先回吧。等日子久了,或许唐大人就不生气了。”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唐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他觉得唐大人说的很对,云太妃这个母亲不值得三殿下为她做太多。
崔麟抽噎着,眼泪止也止不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小太监的话。
小太监叹了口气,无奈地陪着三皇子在这儿罚站。
为了看热闹,特地放慢脚步的大臣们在看见唐文风冷着脸离去后,三皇子哭的那么惨,一个个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心中的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
不愧是他们曾经的尚书令,后来的太傅,如今的司判,竟然将皇子当儿子那么训,还给骂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看热闹的大臣们都磨蹭着离开了后,崔麟头顶落下一只手掌,轻轻抚了抚。
崔麟仰头:“二皇兄。”
崔彻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别哭了,等会儿让御膳房做你爱吃的八珍鸭。”
崔麟一头撞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他:“二皇兄,太傅生我气。”
崔彻笑着将他抱起来:“别理他,他那人就那样。越是亲近,越爱骂人。他要是拿你当外人,不仅不骂你,还得对你笑,夸你一句干得好,下次请继续。”
崔麟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让人抱呢。
“别动啊,你这小子还挺沉的,待会儿摔着。”崔彻抱着他往前走,“你乖一点,等他气消了,我就带你上他家玩儿去。前些时候他们逮了条鳄鱼回来,你都没吃着。”
崔麟怏怏的,抱着崔彻的脖子:“太傅不喜欢母妃。”
崔彻道:“我也不喜欢。”
崔麟扁扁嘴:“可母妃对我挺好的。”
“喔?你给我说一说,怎么个好法?”崔彻往上颠了颠他,这小子还真长大了,有些抱不住了。
崔麟道:“母妃给我做衣裳。”
崔彻:“据我所知,那衣裳是尚服局的做的,她不过是在上头绣了两只大鹅。”
走在旁边撑着伞的福安公公嘴角抽了抽,小声提醒:“陛下,那是大雁。”
崔彻:“哎呀,都一样,亲戚。”
福安公公:“......”好像也是。
崔麟:“她有好吃的,会特地给我留一份。”
崔彻:“那是我特意让下头的多送了一份过去,就怕你去了吃不上。”
崔麟:“她会问我读书识字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崔彻:“这不是废话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唐文风起码还没揍你。”
崔麟惊讶:“太傅打过二皇兄吗?”
崔彻冷笑:“岂止,那个混蛋下手是真的黑!那砚台好的不教给他,全教些阴的。哪儿疼往哪儿揍。”
“嗯?怎么不说了?”崔彻戳了下他的肚皮,“继续说啊,它还干了些什么?”
崔麟鼓着腮帮子,我说一句,你驳一句,我还说什么呀?
他晃了晃腿:“鳄鱼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崔彻道,
崔麟握拳:“下次我也要去。”
崔彻将他放下来:“那你得好好表现。”
崔麟重重点头:“我会的。”
“父皇,三皇叔!”
被方相儒抱在怀里的崔麒使劲儿往上窜。
等走近了,他努力伸长手对崔麟招了招:“三皇叔,等会儿我们去捞鱼呀。”
三皇子很心动,但是......他用力撇过头,狠心拒绝道:“不了,我要努力学习。”
他要让太傅看到他的决心,再不对他失望,他要做个好学生!
崔麒懵懵的:“喔,好的。”
*****
唐文风最近几天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京兆司里好些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以前也不是没有,但他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后,这些人就是有再多的好奇心也已经被满足了。
可是突然间,这些人的好奇心又像是死灰复燃了般。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是穿的很奇怪吗?”唐文风简直莫名其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绿不拉几的官服,浅色的披风,没毛病啊,到底哪儿有吸引眼球的地方?
龙腾从头到脚打量了他几眼,摇摇头:“挺正常的。”
真是见鬼了!
唐文风想不通,干脆招手叫来一个官差。
“来来来,你和我说说,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官差想装傻糊弄过去,结果被唐文风一瞪,那嘴一下就不受自己控制秃噜出去了。
“有人说您把三皇子骂哭了,哭的老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唐文风缓缓转头看向龙腾:“我骂人了吗?”
龙腾耸了下肩膀:“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你身边一跟班,早朝都不用去。”
唐文风思考了一会儿,道:“我肯定没骂。我怎么可能骂人呢,对吧?”
龙腾闷笑:“对,没骂人。”
唐文风挥挥手让官差离开,忧伤地往后一靠。
“说说吧,怎么就给骂哭了?”龙腾放下手里的新画本。
唐文风道:“我说我真没骂他,你信吗?”
“那就是你的态度有问题。”
龙腾道:“虽然说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从我听说的来看,这位三皇子因为从小被你带在身边,对你有一种雏鸟心态。也就是说,他是把你放在了父亲这个位置上。你的态度对他来说还挺重要的。你一句重话,他可能会反思许久,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唐文风不说话。
龙腾笑着说:“虽然皇室子弟早慧,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你也别太凶了。”
唐文风头疼:“他耳根子太软,云太妃稍微哭一哭,对他好一点,他立场就开始摇摆不定。”
龙腾想了想,道:“那就找个由头把云太妃解决了。”
唐文风无语:“你刚还让我不要太凶。”
龙腾摊手:“我只是让你对三皇子不要太凶,他这位母妃可不算在其内。”
唐文风气笑了:“他娘死了,他不得哭得水漫金山。到时候又得说我把他骂哭了。”
龙腾哈哈大笑,很是幸灾乐祸:“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边儿去。”唐文风都懒得理这损货。
“对了。”龙腾差点忘了一件正事,“昨天晚上一块儿吃酒的时候,关起告诉我说,他们在巡逻的时候,听见几人在议论那一晚天上显现神迹的事。”
“只是议论?”
“只是议论。”
唐文风思索片刻后说道:“让他们盯紧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最容易给人洗脑了,一定要警惕戚家再发展信徒。”
龙腾点点头:“行,下值了我就和卫冲他们说一声。”
*****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康子急吼吼跑进书房:“北夷纠集西域那群残兵散部攻打了南蛮。”
西夷王死后,西夷内部分裂,一分为二,为南夷与北夷。南夷王是与唐文风他们结识的陈大头,是曾被西夷王下令暗杀的大哥的子嗣,而北夷则由去世的西夷王后代掌控。
“怎么会?确定吗?”
今日休息,唐文风正在书房里躺着打盹儿,结果就被这么一个消息迎面砸了下来。
康子重重点头:“确定。”
如今的北夷王狼子野心,他在带着人迁到旧都称王后,就在悄悄动手收拢各方零散势力。蛰伏了这么长时间后,终于亮出了他的爪牙。
而被他第一个盯上的就是离他们最近的南蛮。
南蛮地广人稀,大部分领地都被瘴气笼罩。且族人大多居于一处,最适合一网打尽。
“给皇上递折子,咱们尽快出发。”唐文风起身,“赶紧收拾行李。”
康子道:“收到消息的时候,砚哥已经和卫将军他们出门了,过不久皇上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传来。”
一个时辰后,砚台他们赶了回来,手里拿着崔彻给的手谕。
一行人上了马车,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
南蛮。
“王上,您带着小公主快些离开吧!”
几位大臣苦苦哀求。
临危受命从母亲手中接过王位的云朵摇摇头:“我不走,我是南蛮的王,我不能抛下我的子民独自逃生。”
她抚摸着喂了药后睡着的女儿,将王印和信物,还有一封信一并交给心腹:“带着云鸾走,往大乾去。找到唐文风后,将云鸾交给他。”
心腹哭着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王上保重。”
云朵含着泪:“快些走吧。”
心腹起身,与几名护卫飞快离开了此处。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后,云朵转身看向远处:“我们也走吧。”
哈尔处理好伤口后,道:“您不该留下的。”
云朵道:“他们践踏我们的国土,杀了我们无数子民,连努齐也死在他们手里,我不甘心。”
哈尔不再多说,只坚定地站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