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军现在还不清楚,国外那些藏家们对所谓的元青花稀罕程度有多高。他嘴里说的这件东西,未来几天会在全球收藏家圈子里引起多大轰动。
杨明虽然心里有数,但他自己也没想到,原本是十几年后引起轰动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拍卖,竟然会提前这么长时间引爆华夏艺术品市场。
第二天早上,杨明把那件青花大罐搬到车上,和李莉两人赶往佳士得拍卖行总部。
“到了之后,如果他们的鉴定师认定这是真品,后续交涉就得靠你了。”杨明侧过头看向李莉,“你这国外身份正好合适,不像我,华夏身份在这种时候出面,难免会有诸多不便。”
李莉点点头:“放心吧,我明白。这种事你确实不适合往前站,还是我来处理更妥当。”
英国人很守时,到了约定时间,当杨明和李莉抱着罐子出现在佳士得总部大门前,凯恩已经等在那里。
“杨先生好,李女士好,欢迎两位贵客光临。”凯恩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忱,目光落在杨明怀中的物件上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专业的审慎,随即又被礼貌掩盖,“来吧,物品让我们专业服务人员拿,您两位随我一起去鉴定室就行。”
他侧身示意,身后那个穿一身黑西服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轻柔从杨明手中接过瓷罐,稳稳托在胸前,步伐均匀跟在凯恩身后。
鉴定室在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干干净净。
推门而入,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铺着深色丝绒的长桌,灯光是柔和的暖黄,恰好能照亮器物的每一处细节又不刺眼。
工作人员将瓷罐轻轻放在桌中央,调整好角度,确保它处于最平稳的位置,然后才后退两步,朝凯恩微微颔首,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和鉴定专家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凯恩抬手看了眼腕表,笑眯眯对杨明和李莉说,“你们两位可以先在沙发上歇会儿,喝点茶。等会儿专家们过来,你们要是想留下看鉴定过程也行,或者去隔壁休息室等着结果,都随你们方便。”
杨明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去隔壁房间等着吧。佳士得专业水准我们信得过,这物件虽稀少,但在这儿,我不担心它的安危。”
李莉也跟着点头:“对,我们就在隔壁等着,不打扰专家们工作。”
凯恩笑着应下,引着两人往隔壁休息室走。走廊里,他轻声介绍着佳士得的鉴定流程,话里意思,这次来的专家,全是英国各个大学和博物馆顶级华夏艺术品鉴定专家。没有华裔专家在场,这让杨明悬着的心,又踏实了几分。
进了休息室,雕花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隐约的人声。凯恩示意杨明和李莉坐下,自己则走到墙边的服务铃旁按了一下,对着赶来的服务员客气地吩咐:“麻烦送两杯红茶。”
等服务员应声退下,他才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专家团马上就到,我得去前厅招呼一下,你们先在这儿歇会儿,茶水马上就来。”说罢又点了点头,走出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气中浮动。
李莉端坐在丝绒沙发上,眉头微微蹙着,侧过头看向杨明:“石头,你说咱们就这么在这儿等着,不亲自去现场盯着,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啊?”
杨明冲李莉摆摆手,语气笃定得很:“放一百个心。你想多了,要是这次的专家团里有华裔面孔,尤其那些浸淫华夏古董几十年的老行家,我还真得琢磨琢磨怎么应对,毕竟他们门儿清。
但刚刚凯恩不是明说了吗?这次来的全是欧美专家,对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宝贝,说白了就是半吊子。
你想啊,华夏艺术品讲究的是什么?是气韵,是留白,是那股子藏在纹路里的讲究。
就说咱们这件青花大罐,不是光靠仪器分析就能搞懂的,得靠眼力,靠常年累月泡在老物件里的感觉。
这些外国专家,对着油画能分析颜料成分,对着雕塑能研究石材产地,可对着咱们的老古董,多半是看个热闹。”
“再说了,”杨明话锋一转,“咱们不是交代过凯恩吗?必须保密咱们的身份,别让专家团知道东西跟咱们有关。
他特意把咱们安排在这间休息室,远离鉴定现场,恐怕也是怕节外生枝。万一专家们知道背后有咱们盯着,保不齐会故意挑刺儿。现在这样正好,让他们放开了看,反而出不了乱子。”
听他这么一说,李莉心情放松了些,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浅浅品了一口。
隔壁的鉴定室里,几位头发花白的英国学者围站在桌旁,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微光,目光胶着在瓷罐上,几乎要透出痴迷的光来。
他们中,有牛津大学东方艺术史的终身教授,也有大英博物馆东亚馆资深研究员。他们特意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对着青花的晕染笔触细细端详,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这可是他们在文献里都罕见的珍品。
别看这些人平日里在学术研讨会上争论得面红耳赤,此刻面对这件青花鬼谷子人物大罐,却都难得地保持着一致的沉默,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轻吁声在室内回荡。
每个人都想在开口前抢占先机,从记忆库中翻找出能与之匹配的案例,好证明自己对华夏古瓷的涉猎之深。
可脑子里那些关于元青花的图谱、论文摘要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一件能和眼前这只罐子严丝合缝对上的。
那些发表在《东方艺术》《亚洲古董研究》上的文章,要么只提过类似的纹饰风格,要么干脆对这种人物题材大罐一笔带过,哪有如此详尽的记载?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大英博物馆那位最年长专家先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僵局。
他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