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是我,你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在这儿等你老半天。”黑影说着站起身,凑近了他。杨明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刘玉贵。
“哦,是你。什么事儿这么急?白天等都不及,非得大半夜跑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院门,侧身让刘玉贵进去。
自打杨明回来,刘玉贵从没登过他家门。就连刘玉贵母亲田红梅,也只是在街上偶遇过几次,从没来这里坐过。
刚一进屋,刘玉贵就语气带着刻意的慌张说道:“石头,我姐小半年没信儿了!她之前留岛国那边的电话,我打了好几回都没人接。
现在我妈突然病了,急着用钱治病,我实在联系不上她。我妈说,说不定你知道我姐的下落,让我来问问你。”
杨明抬眼扫了他一下,慢悠悠道:“你亲姐下落,怎么问到我头上了?玉凤姐刚去岛国那阵,倒是留过个号码。要不我给你,你自己再联系试试?”说着,他从抽屉里翻出张皱巴巴纸条,递了过去。
这纸条上的号码,其实是孙遥征给的。刘玉凤到了岛国后,压根儿没给杨明打过一次电话。
刘玉贵接过来扫了眼,悻悻嘟囔着:“这号码我有,看来你是真不清楚……”他往前凑了一步,“我妈说你在岛国那边有熟人,能不能托你熟人找找我姐?我妈还等着她汇钱救命呢!”
这话让杨明心里直犯嘀咕,只觉得荒谬。前几天他还在街上撞见田红梅,在广场上扭秧歌扭得欢实,怎么转眼就“急病要救命”了?真要是重病,早该往医院送了,哪能在家等着国外闺女汇钱?
杨明懒得接他这话茬,抬手挠了挠头,一脸随意说道:“刚喝了点酒,头有点晕,身上也黏糊糊的。澡堂子这会儿应该还开着,我先去泡个澡。”
刘玉贵赶紧拦住他,语气越发急切:“那……那你能不能先借我两万块钱?等我姐汇钱回来,我一准儿还你!关键是我妈这病,实在等不及了!”
杨明没戳破他的谎话,反而摆出一副惊讶神情:“田婶儿病得这么重吗?那你赶紧送她去医院啊!医院哪能把重病号往外推,治病救人本来就是他们的天职。”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巧,我身上这会儿没钱。这么着吧,明天我去医院看看田婶儿情况,真要是大病急病,我肯定得出份力。”
说完,不等刘玉贵再纠缠,他抓起洗澡用具就作势要出门。杨明早就从街坊嘴里听过,刘玉贵近来染上了赌瘾,连刘玉凤当初留给他的车子,都被他卖了还赌债。
如今这戏码,明摆着是冲钱来的。刘玉贵却不知道,杨明对他们一家子早就失望透顶,没了半分期待,哪还有耐心跟他在家耗着。
“那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刘玉贵这话一出口,杨明心里仅存的一点旧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当即皱起眉头说道:“你不赶紧回去送田婶儿去医院,在我这儿等什么?真要凑钱,也得等明天银行开门啊!你这脑子怎么想的?赶紧走,别耽误工夫,万一田婶儿病情加重,可就真来不及了!”
“那……那我明天再过来?”刘玉贵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的试探,脚步在原地没挪开,显然是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杨明扫了他一眼,声音冷冰冰道:“你还来干什么?明天你直接在医院等着,到时候打个电话把医院名字告诉我,我自己过去就行。”说完,他拿着洗澡用具,转身就往门外走。
刘玉贵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好再单独赖在这里,只能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杨明锁好院门,脚步没停,朝着澡堂方向走去。
刘玉贵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方才还带着讨好的脸上,慢慢褪去了伪装,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嘴角显现一抹狠厉之色。
琉璃厂这一片马上就要开始改造,工程队一进场,这边肯定乱成一锅粥。店铺是没法再开了,这院子里也住不踏实,倒不如趁现在还利索,先把东西都转移走。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杨明就起了床。简单吃过早点,给魏长军打了个电话:“长军,你今天带旅馆里没活儿的兄弟过来一趟,帮我搬点东西。
普通物品、杂物先拉到厂甸院子里暂存,那些老物件、拉去杂志社地下室存着。”
魏长军一口应下,没多大会儿,就带着三个年轻小伙儿赶了过来。几个人手脚麻利,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院子里的东西渐渐空了。
杨明也没闲着,忙活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忙的时候还好,一歇下来,他就忍不住想起田红梅的事。
毕竟名义上是一家人,万一她真得了重病,自己要是连医院都不去,总归是说不过去。他一直听着电话铃声,生怕错过刘玉贵的电话,可直到下午最后一车东西装完,电话也没响过一次。
最后这一车装的都是值钱老物件,几个木箱子用帆布仔细盖着,魏长军开车前叮嘱杨明:“老板,我先带兄弟们把东西拉去杂志社,你这边收拾完了再跟过来,卸车还得你给安排地方。”
杨明点点头:“行,你们路上慢点开,到了先把地下室门打开通通风。”
杨明转身回院子,仔细检查了每个房间,确认没落下东西,他才“咔嗒”一声锁上院门。
杨明站在门口,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得跟往常没两样,可他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拉开车门,发动车子,慢慢汇入街上的车流里。
夜色降临,刘玉贵带着田红梅又一次过来时,发现店铺大门紧锁,院子门也上着锁,杨明已经人去屋空。
“人呢?怎么锁门了?”刘玉贵皱着眉,伸手推推院门,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不成杨明提前走了?
田红梅站在旁边,脸上满是茫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亲儿子早就编了个自己“重病”幌子骗杨明。
那套说辞没骗到好处,计划彻底落空,刘玉贵才又撺掇着她来要生活费,嘴上还说着“他是你继子,给你点钱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