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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怪物出没 > 第2050章 下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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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后半夜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后来便成团成团从天上往下落,像谁把天上的棉絮撕了往下撒。天明时推开窗,外面早已是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屋顶上的雪最是厚实,像给房子戴上了一顶白绒帽。

我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眨眼间就化成了一滴水珠,冰凉凉的。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枝桠上积满了雪,远远望去,像一株盛开的梨花。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脚印,不一会儿又被新落的雪花盖住了。

路上的行人很少,都裹紧了棉袄,脚步匆匆。偶尔有汽车驶过,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孩子们是最开心的,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这雪下得真大啊,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清洗一遍,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老院的阳光总是斜斜的,穿过半枯的石榴树枝,在青石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墙根的青苔漫到砖缝里,与三叶草争夺着每一寸潮湿。角落里的陶缸储着昨夜的雨水,水面漂着片梧桐叶,像只搁浅的绿蝶。竹编躺椅在廊下晒得发烫,椅背上搭着件褪色的蓝布衫,袖口还沾着去年的菊瓣。

风过时,葡萄藤的卷须轻轻扫过木格窗,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晾衣绳上,白衬衫与花床单在风中相触,簌簌地响,像谁在低声说着话。砖缝里的蟋蟀忽然噤声,许是听见了巷口卖豆腐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淡去。世界在晨雾中舒展眉眼。苔藓吮吸着最后一滴露珠,而几千米外的冰川正将岩石研磨成砂。候鸟掠过云缝时抖落的羽毛,飘向正在发芽的古莲子——那是千年光阴在淤泥里结出的琥珀。

城市的霓虹尚未熄灭,工地塔吊已在晨雾中勾勒出金属骨骼。早餐摊的蒸汽与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相撞,豆浆的香气便沿着电梯井向上攀爬,与十二楼打印机吐出的合同纸页擦肩而过。

荒野上,狼群正踩着月光追逐迁徙的驯鹿,它们的影子在山岩上流动如墨。而深海热泉口,管水母舒展着透明的裙裾,在漆黑中绽放出蓝绿色的荧光,与百万光年外某颗超新星的残骸遥遥相望。

所有生命都在同时书写自己的史诗:蚂蚁搬运着比体重重十倍的饼干屑,宇航员在空间站记录地球的晨昏线。古树的年轮里封存着中世纪的雷雨,而手机屏幕的微光中,有人正发送跨越半球的晚安。

裂缝中开出花朵,废墟上重建家园。河流切割峡谷,又在下游孕育平原。世界在呼吸,在无数矛盾的褶皱里,藏着温柔的答案——比如候鸟终将抵达,种子总会破土,而每滴水都折射着整个宇宙的天光。铅灰色的云团在天边堆叠,像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压下来。空气黏得像化不开的糖稀,蝉鸣都透着倦意,趴在老槐树上有气无力地哼。突然,一道银蛇般的闪电撕裂云层,瞬间照亮窗台上蜷着的老猫,它琥珀色的瞳孔骤缩,尾巴猛地竖成旗杆。

雷声接踵而至,起初是闷闷的滚雷,像巨人在云层后挪动石碾,渐渐近了,炸雷便砸下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桌上的玻璃杯都跳起细碎的舞。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疏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转眼就连成了线,织成密不透风的雨幕。风裹着雨撞在窗上,水花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梧桐——方才还蔫头耷脑的叶子,此刻倒被洗得发亮,绿得要滴出水来。

楼下阿婆慌忙收起晾着的蓝印花布,木杆撞在栏杆上,哐当一声,混在雨声里也听不真切。雨势最猛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有雷声在云层里翻涌,像困兽的咆哮。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雷声渐远,雨势也缓了,屋檐下的水珠串成帘子,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泠的调子。老猫不知何时舒展了身子,舔着爪子,窗外的空气里,浮起泥土与青草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