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未落,他执手掐断了一条尾巴,他也不想的,在妖毒的侵染下,他与凡人无异,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词安入魔。
虽然有演的成分,但也是他没有料到,会刺激得小安入魔。
银发如瀑垂落,发梢浸在灶台边缘的血泊里,渐渐吸饱了鲜血变得沉甸甸的。
断尾化作了银光,褚子玉嘴角溢出的血已经变成暗红色。他艰难地抬手结印,银光流转间化作锁链缠住林词安手腕。
银光锁链缠上林词安手腕时,褚子玉疼得眼前发黑。
断尾的灵力粗暴地冲刷着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妖毒趁机反噬,在五脏六腑里烧出无数细小的血洞。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妖丹出现裂纹的声音。
他没让6872屏蔽痛觉,他知道他在惩罚自己。
6872哽咽的电子音:“大佬,林词安是小世界的主角,只要他回到宗门,心魔就会得到根治,你这是何必...”
\"是啊...\"
他在神识里轻声回答,\"可我舍不得看小安入魔...\"
就像当年锁妖塔前,他舍不得看那个少年抱着尸体哭到呕血一样。
有些事,演着演着就当了真。
惊蛰剑上的黑气突然暴涨。
\"师...兄...\"林词安无意识地喃喃,黑气在他太阳穴处凝成蛛网状纹路,\"不对...你是墨雪...你是...\"
\"小安...醒醒酒...\"
褚子玉在神识里轻笑,手上法诀却稳如磐石。
银光顺着锁链渡入林词安体内,与那些黑气激烈交锋。
心魔的声音彻底消失,黑气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神智。
他呆立原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一种可怕的陌生感席卷而来。
林词安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指尖还残留着褚子玉鲜血的温度。
那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一直烫进灵魂深处。
\"我明明...应该高兴的...\"
他盯着自己染红的掌心,喉咙里泛着铁锈味。
杀了屠灭青山镇的仇人,杀了害死二师兄的猫妖,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
可为什么胸腔里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
褚子玉虚弱地咳着血,那双琥珀色的猫瞳依然温柔地望着他。
这眼神太熟悉了——晨光里为他掖被角的温柔,灶台边看他吃饭的温柔,新婚之夜红烛下含着泪光的温柔。
三百多个日夜的点点滴滴突然在脑海中炸开,每一帧画面都像刀子般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林词安拼命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魔退去后的清醒比入魔时更痛苦。
他忽然想起去年深冬,褚子玉拖着病体去山上采药,就因为他随口说了句喉咙疼。
那天雪团回来时,三条尾巴都结了冰,却还傻笑着从怀里掏出完好无损的草药包。
\"我做了什么...\"
这句话在唇齿间反复咀嚼,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仿佛刚才那一剑刺穿的是他自己的心脏。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被钉在墙上的\"妻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惊蛰剑当啷落地,其上的血渐渐凝固成暗褐色,剑身上映出的那张脸——布满血丝的眼睛,扭曲的表情,嘴角不自然的抽搐——陌生得让他害怕。
剑被踢远了。
\"雪...团?\"
他轻声呼唤,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褚子玉顺着墙面滑落,在青石地上积出一小片血泊,他仅剩的第二条尾巴也在化成光点,他又要死了。
他勉强支起上半身,银发混着血污黏在脸颊,却还挤出一个笑:\"欢迎...回来...\"
林词安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触碰:\"我做了什么...我明明...\"
\"不怪你...\"褚子玉想抬手,却发现连指尖都抬不起来了。
他索性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倒在血泊里,\"九尾猫妖...有九条命呢...\"
话音未落便咳出一大口鲜血,将下巴染得艳红。
他哽咽着去捂褚子玉心口的伤,鲜血立刻从指缝间涌出。
掌下传来微弱的心跳,每一下跳动都让他的罪孽感更深一分。
现在他才明白,比起报仇雪恨,他更害怕失去这个会为他暖手、会偷偷把肉夹到他碗里、会在他做噩梦时轻轻拍他后背的人。
褚子玉的银发铺散在血泊里,像是一泓月光碎在了暗红色的湖面上。
林词安突然想起今早醒来时,这头发还散落在自己枕畔,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他当时偷偷卷了一缕在指尖把玩,心想等雪团醒了要问他用什么洗的头。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他亲手杀死了仇人,却也杀死了会在下雨天给他送伞、会笨拙地学做他爱吃的菜、会在他练字时趴在案边打瞌睡的雪团。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胸腔里撕扯,疼得他弯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