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bgm《绝对不空虚》-叶枫华
下午无事可做,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地里。
五六点的时候,我看到闷油瓶和胖子也来了地里,两个人直奔喜来眠。原定今天要去店里大扫除的,他们都背着打扫用的工具,我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玩起了失联,心说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但很快远方就飘来了饭菜的香气,我吸了吸鼻子,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走出去,来到鱼塘边拨弄石钵。我给这里的石钵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无咎石”。
鱼塘还空着,之前清洗过后就铺上了一层塑料布,我把布掀开,开始把水缸里的虾苗倒出来。虾苗还活蹦乱跳的,有些已经长成了小虾。倒完发现水不够,于是便一个人偷偷摸摸溜进店里,接了水管想要拉出去。
胖子很快就注意到我,走了过来,边卸围裙边对我说:“下次让小哥召开一个家族会议,好好批评教育一下他们。”
“其实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本来我们也不缺两道菜。”我对胖子说。
和胖子两个人拿着接的水管就往外走,路上胖子就对我说:“你看这里是大堂,那条是通往厨房的路,那边墙底下回头让师傅挖条小路,用作你未来消极怠工溜号的小路。”
我就“嗯?”,一脸疑惑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胖子拿出张家年会的电子合照,指着张海客对我说:“这个,是八个牙路。”
我就笑,刚想问他,结果远远就看到闷油瓶已经出现在亭子里,走近一看,石桌上摆着胖子刚炒好的菜,还冒着热气。
我一看情况就有点发愣,心说这哥俩卖的是什么关子,胖子就笑,帮我把池里的水加满,直接走过去入座。
我也犹豫着坐下来,闷油瓶则倒热茶给我们。
场面似乎一下就不同了,本来第一顿肯定是要在大扫除结束以后店里吃的,但现在坐在外面,冷空气一吹,菜就凉了,多少有点不是那回意思。
“什么意思?”我坐下来就问胖子。
胖子就嘿嘿笑:“先吃菜,我们三个今天得碰一个。”
我看了看闷油瓶,满腹疑惑地接过胖子递来的筷子,桌上是胖子做的好几道花样笋,胖子推了一道菜放在我面前,里面是炸得金黄的虾苗,海蜇皮切成晶莹剔透的小块,和金银笋一起拌了芝麻酱,香味扑鼻。感觉和我之前糊弄他们的菜做法很相似。
不会是在损我吧,大冷天吃什么凉拌菜,我夹了一筷子,心说,这笋怎么吃起来损里损气的。
但麻酱我平时不太吃,所以这一顿吃得很香,菜的味道被胖子拿捏得恰到好处。
填饱肚子后胖子把酒热了,碰杯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用那种我觉得有点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我摸了把脸,问他们:“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胖子和闷油瓶对视一眼,露出一种“不应该呀”的眼神,问我道:“你吃了这么多,就没有半点想法么?”
我歪头,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朝他俩拜了拜:“谢谢施主赐饭,否则今天我肯定饿着肚子了。”
胖子啧了一声,等不及就问闷油瓶:“小哥你到底和他解释了么?”
我摇头,同时就看到闷油瓶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对视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心虚,是不是我把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哎,那你是不是得确认一下。“胖子叹了口气,忽然转头对我说:“天真你自己不会琢磨下么,平时的机灵到哪去了。是不是你和张海客说,要找金钩丝和白玉板,再说小哥不是早就把答案给你了么,别告诉我,这么久了你俩没有交流过。”
什么叫没有交流过,我就不服了,没好气骂道:“不是你他妈撺掇我去捡鸡屎了吗?我哪有功夫想那么多。”
“小哥说他给你写过两次条子了,来,条子呢,你是不是不愿意承认现实,你现在看看,虾苗炸成金黄,是不是就是你要的金钩丝,海蜇皮像不像白玉板。你小子锦衣玉食习惯了,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老百姓的菜了。”
我怒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闷油瓶似乎是给过我一张条子,换衣服的时候不知道被我给弄到哪里去了。
但第一张条子呢?
对了,水产市场!
我愣了一下,长叹一声,看向闷油瓶,那时候还以为是有人找我约架呢,特意瞒着没告诉你们,不过最后市场我跑了一趟啊,什么也没有。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去的时候虾苗已经过季了。”
“看把人小哥逼成什么了,差点以为你他妈是要吃天上的金子。”胖子打断我们,“来,这些都无所谓了,咱们三个碰一杯,喝完好去干活。”
我品了品觉得不对,问他道:“你们没大扫除么?”
胖子笑了一下:“扫了啊,厨房打扫了。大堂留给你,你还打算今晚睡树屋么?那他妈不是你给胖爷我盖的么,要睡睡树上去。”
靠,我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不是,我想睡哪睡哪,再说我他妈是来验收质量的,不试一下承重,回头让你给睡塌了怎么办?”
“那您接下去是不是还要验收下小哥那屋的质量啊?”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我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
胖子就奸笑看着我:“验收员就你一个啊,再给你派一个人要不要啊?”
那天晚上,三个人饮着酒席地而坐,看着太阳掉到西边的林子里。无数虾苗游动在水底,不知疲惫地弹跳,夕阳洒下混沌的金光,抹在它们弓起的身子上。这样一来,似乎这些小东西全都成了一枚极细小的金色钩子。
他们没有骗我。
金光璀璨,我看着无数金钩划破水面,风开始大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站起来拍了拍麻掉的腿,我对他们说:“干活吧。”
接下来的日子如常。
我在鱼塘上搭起一座遮雨桥,非常小巧,水底用多孔的滤材打了层底,换上了火山石,上面的硝化细菌可以清理浑水。要想水足够清澈,就得种水草。所以我在最上面铺上了水草泥,期间我们还开车去海边捡了很多漂亮的石头,一并装饰在上面。
鱼塘里已经没有鱼和虾苗了,和开始时的想法特别不一样。因为后来气温骤降,胖子担心虾苗们被冻死,所以大发善心,提前把它们吃掉了。
我听着他的理由稍微有点恍惚,不过后来水草长起来的时候就不再去想了。每天看着各种漂亮的水草和浮萍一茬接一茬生长起来,小宝塔长得特别快,我已经拿剪子修建好几波了。
试营业的日子定在小年夜前一周,第一批来的客人是我爸妈和二叔。
三个人犹如领导视察一般,二叔点着烟一句话没有说,但眼神似乎已经将喜来眠从头到尾痛批了一番。我爸妈从杭州带来很多特产,虽然这些东西现在到处都能买到了,但为了不伤老人家的心意,我和胖子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导致后来胖子给自己腌了一罐小米辣,没事就捏两根放在嘴巴里。
“甜得发齁。”胖子说道:“这种时候小哥去哪了?他也得来分担一下吧。”
我朝闷油瓶的方向努了努嘴,他正和我爸坐在一起摘豆角。
“幻觉?”胖子揉了揉眼。
“真的。”我也揉了揉脸。
小年夜当晚吃汤圆,煮饺子,吃饱喝足我拿起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解雨臣发来的一张照片,上面拍了他航班的信息。
明天大部队就要到了。我努力转移话题,想打探他是不是两个人一起,但随之对面就不再回复了,打过去的时候小花已经关机了。
我看了看航班时间,找到闷油瓶和胖子,对他们说:“明天我们去机场接人吧。”
第二天太阳出来非常早,是难得的大晴天。在机场等到小花出现的时候,我们都有点久违的激动。
他从冰岛回来,看起来还没有适应天气的转换,戴着一顶毛线帽子,走路的时候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
我看着看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胖子没忍住问他:“瞎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小花走过来和我们互相拥抱了一下,他只是说,自己就是在和瞎子对话。
我有点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胖子就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对我说:“花爷恐怕是这里受了刺激,咱们随机应变,先不要过度刺激他。”
但接着小花就把帽子卸了,露出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对我们道:“我戴了耳机,刚才在打电话。”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啧了一声,同时露出嫌弃对方的表情。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行李走过来,瞎子翻着手机挂了电话,看到我们时挑了下眉:“这么隆重,来接我的啊。”
“那必须。”胖子搂住他的肩膀,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确认是真人吧?”
“眼睛怎么样?”我顺势问道。
“手术很成功。”瞎子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咧嘴笑了一下,“这种天气很久没见过了。”
一路上几个人互相分享了最近半年多的经历,到达村口的时候,就看到一辆大红色的电子炮车停在村口,上面的人正在和村长争执,后者不让把车开进村子里。
上面的人是坎肩和苏万他们,看到我们时激动地招手,呼唤我过去说服村长。
我真是纳闷,总觉得喜来眠似乎是给他们开的一样,怎么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比我们还要激动。不过最后还是没让炮车进村,胖子的意思,到时候给三条狗拴上彩带气球,绕着跑几圈就是彩头了。
午饭准备了大锅饭,客人们陆陆续续到来,胖子忙得不见影子,点了小辈们进去帮忙,而我负责在外面招呼大家,闲聊,收红包。收着收着就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客人们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金万堂来给红包的时候表情有点憋屈,问我是不是以后每一年都得随份子,上次是满月宴,这次是开业,下回又是什么说法。
我选择默默收钱,该闭嘴时就闭嘴吧。
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先对着祖宗树祭拜了一下,也不管里面有几个人是真心的,但我盖的树屋还是收获了一众好评和惊讶。
大餐往往会持续很久,前半场闷头吃菜,后半程就成了喝酒闲聊的主场。
喝到酒意正浓时,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他看上去也喝了不少,他坐的位置头顶的树冠上有挂着我们三个人名字的木牌,正在风中摇晃。
此刻万籁俱寂,只听得到木牌碰撞的清脆响声。
忽然有声音打破宁静,我回过神,听到旁边有人询问这棵古树的来历,胖子点着烟上去就拉着人家吹牛逼。
闷油瓶也是在和客人们解释,那是我们的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