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暗七将西江镇遇袭的消息禀报给宋芫。
宋芫猛抽一口气。
暗七紧接着说:“不过人都没事。”
宋芫松气。
不等他这口气松完,暗七冷不丁道:“庄子也遇袭了。”
宋芫再次猛地提气。
暗七补充:“还好被乔侍卫抓个正着。”
宋芫缓缓呼出那口浊气。
暗七又说:“就是跑了几个,窜到张家村去了。”
宋芫这口气生生卡在胸口,呛得直咳嗽。
他忍不住扫了暗七一白眼,没好气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暗七呲着牙乐了:“看宋哥你一早上起来就表情严肃,我这不是想调节下气氛嘛!”
宋芫被他气笑了,呵呵道:“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
一大早,就搞得他心脏忽上忽下的,坐过山车没这么刺激。
见宋芫语气危险,暗七连忙将龇出的小虎牙收起,一本正经地汇报:“张家村那边有惊无险,溃兵刚翻过家里院墙,就被逮住了。”
“哦对,有个倒霉蛋逃跑时撞见大虫,直接吓晕了。”
宋芫听到“大虫”二字,眉头一跳,忽然想到他曾经放生的那头虎崽。
这几年,宋芫进山时,也偶尔会碰到那头雄虎,但每次都是远远对视一眼,雄虎便会转身离去。
没想到这次它竟然会出手相助。
“他没伤人吧?”宋芫关切地问。
“没,就是把人吓晕了,然后就自己走了。”
闻言,宋芫心下稍定,看来这老虎一直记得他的叮咛,没有伤人。
不枉当初救它一场。
回头再给它带些鲜肉过去,好好表扬它。
“你主子一早不在,上哪去了?”宋芫转而问道。
暗七默了默:“惠王府。”
宋芫:“?!!”
与此同时,惠王府。
“吃下齐王八千降兵不够,还想吞下我带来的三千铁骑?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牙口。”
微凉的嗓音在议事厅内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哥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在趁火打劫。”李言澈一脸无辜,概不承认,“收编降兵之事,都交去由赵将军处置,什么铁骑,本王一概不知。”
“既然手伸这么长,那我剁了一两只也无妨。”舒长钰眼皮微微一掀,目光凉薄地扫过他。
李言澈神情微变,却依旧挺直脊背,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哥哥不妨试试?赵将军以一已之身,守住云山县三日,劳苦功高。”
“哥哥若是要动他,怕是难以服众。”李言澈寸步不让,凤眸中燃起与舒长钰如出一辙的锐利锋芒。
议事厅内气氛骤然凝固,空气仿佛都被这对兄弟间的低气压冻结。
詹清越站在一旁,眉头微蹙,这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偏生他还插不上话。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舒长钰唇角微勾,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若要谁的命,从来不看旁人脸色。”
李言澈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抬眸迎上舒长钰的视线。
两人目光如刀锋相撞,恨不得将对方凌迟当场。
片刻后,李言澈收回目光,冷冷道:“哥哥这次来,不只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哥哥究竟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想要你滚。”舒长钰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淬着冰。
“不可能!”李言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云山县乃我封地,哥哥让我滚?凭什么?”
舒长钰轻飘飘抛出一句:“建平府一役,收服福王降兵五万,你不想要?”
李言澈瞳孔骤缩,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五万降兵?
福王主力虽在松州受挫,但根基仍在宜州,五万降兵绝非小数目。
若能收编这五万降兵,足以让他的势力瞬间翻倍,在这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
甚至有与其他藩王抗衡的资本。
他强压下心头震动,面上不露分毫:“哥哥何时这般大方了?”
舒长钰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五万降兵换你滚出云山县,这笔买卖很划算。”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以你现今的实力可远远匹配不上你的野心。”
“最迟明年,辰王必破京城。就凭你那两万兵马,届时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舒长钰一针见血地点破李言澈的软肋,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何尝不知自身处境?
云山县虽好,却地处偏远,难以作为争霸天下的根基。
而建平府地处要冲,若能以此为据点,南可图宜州,南可进冀州,战略价值远非云山县可比。
更遑论那五万降兵,这几乎是他现有兵力的两倍!
李言澈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詹清越站在一旁,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舒长钰提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他们谋划了多年,就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若因一时意气而错失良机,未免太过可惜。
“王爷......”詹清越低声提醒。
李言澈仍然沉默,他何尝不知机会难得。
可就这样拱手让出云山县,他心有不甘。
他自五岁就蕃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云山县。
这里是他经营多年的根基,是他在乱世中站稳脚跟的起点,更是......宋哥哥所在的地方。
一想到要离开云山县,离开宋芫,李言澈心中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深知,这一去,往后再见宋芫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
詹清越忍不住再次提劝说:“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言澈抬手制止:“本王知道了。”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少年眸中的挣扎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冷冽的清明。
“五万降兵,外加建平府驻军指挥权。”
舒长钰眉梢微挑:“胃口不小。”
“哥哥既然要赶我走,总得给足盘缠。”李言澈冷笑,“否则我宁可守着云山县这一亩三分地。”
舒长钰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