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交替作答,容允岺承担了大部分题目,只在祁沉甯最擅长的类型上让她出手。
两个小时的考试像一场马拉松。
交卷铃响起时,祁沉甯几乎虚脱。
她靠在椅背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愈发急促,冷汗将后背的衬衫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能走吗?”容允岺收拾好两人的文具,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祁沉甯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干裂得发不出声音。
她撑着桌面试图起身,膝盖却突然失去知觉——
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肘弯,另一只手无声地抵在她背后。
容允岺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避免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的尴尬。
他的体温透过两层校服面料传来,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盖过了考场的油墨气息。
这个恰到好处的支撑让她免于跌倒,却又保持着克制的距离,没让周围考生看出端倪。
“医务室。”他简短地说,声音压得极低。
当她勉强睁开眼时,正对上容允岺紧蹙的眉头——他向来平静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走廊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祁沉甯想说自己没事,却被一阵眩晕击中。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半扶半抱地带离人群,容允岺的肩膀成了她唯一能依靠的支点。
“医务室。”他简短地说,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往外走。
祁沉甯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被安置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校医在说什么“高烧39度”,然后是容允岺和校医争执的声音。
“她需要回家休息。”
“但她坚持要等初赛结果…”
“胡闹!这种身体状况还来考试?”
清凉的湿毛巾敷在额头上,祁沉甯舒服地叹了口气。
她隐约感觉有人坐在床边,身上带着阳光和薄荷的味道。
“结果怎么样?”她努力睁开眼,声音嘶哑。
容允岺的脸在视线里有些模糊:“晋级了,决赛在下个月。”
祁沉甯嘴角微微上扬,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黄昏。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容允岺坐在床边椅子上看书,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几点了?”祁沉甯撑起身子,退烧后轻松了许多。
容允岺合上书:“五点二十。你家人电话打不通,校医去开会了,让我看着你。”
祁沉甯摸出手机,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注意到容允岺手里的书是《高等物理竞赛进阶》,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谢谢。”她轻声说,“不只是今天,还有考试时。”
容允岺耸耸肩:“团队合作。换作是我生病,你也会这么做。”
祁沉甯没有否认。
她试着下床,腿还有些发软,但已经能站稳了。
“我送你回家。”容允岺收起书,语气不容拒绝。
祁沉甯想拒绝,但此刻的她确实需要帮助。
两人沉默地走出校门,容允岺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锦绣山庄。”祁沉甯对司机说,然后报了一个门牌号。
出租车驶入晚高峰的车流。
祁沉甯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
容允岺坐在另一侧,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密。
“你经常这样吗?”容允岺突然问,“不顾身体硬撑。”
祁沉甯转过头:“什么样?”
“完美主义,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弱点。”容允岺直视她的眼睛,“发烧到39度还坚持考试,这不是毅力,是愚蠢。”
祁沉甯被这直白的评价震住了。
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父亲只会说“之之从不让我失望”,母亲则说“我们家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而容允岺,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转学生,竟然说她“愚蠢”。
“你不明白。”她最终说,声音冷了下来。
“我明白得很。”容允岺看向窗外,“我也曾经高烧参加奥数选拔赛,结果晕倒在考场,错过了唯一一次进城读书的机会。”
祁沉甯沉默了。
出租车驶入高档住宅区,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和造型别致的路灯无声地彰显着这里的房价。
车停在一栋欧式别墅前。
祁沉甯刚要下车,容允岺突然说:“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退烧中药,晚上喝一次,明天早上再喝一次。”
祁沉甯接过纸包,里面是几块褐色的药块,散发着苦涩的香气。
“你自己熬的?”
容允岺点头:“我妈妈的配方,比西药管用。”
祁沉甯想说谢谢,但话到嘴边变成了:“要不要进来坐坐?我爸妈应该不在家。”
容允岺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用了。”
他指了指计价器,“车费已经付到这里了,司机会送你到门口。”
看着容允岺下车离去的背影,祁沉甯点头,出租车重新启动,驶向别墅深处。
*
祁家别墅灯火通明。
祁沉甯刚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小姐,夫人很担心您,打了好几个电话到学校。”
“手机没电了。”祁沉甯把书包递给管家,“爸妈在家吗?”
“先生在开会,夫人去慈善晚宴了。”管家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您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来。”
“不用,已经退烧了。”祁沉甯走向楼梯,“晚饭送到我房间就行,我想休息。”
泡在浴缸里,祁沉甯的思绪飘回今天的考场,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
换上睡衣后,她按容允岺说的,将一块中药泡在热水里。
苦涩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让她皱了皱眉。
但喝下去后,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头痛确实减轻了不少。
敲门声响起,母亲的声音传来:“之之,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祁夫人优雅地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晚礼服,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听说你发烧了?”
“已经好多了。”祁沉甯放下药碗,“只是小感冒。”
“我听张老师说,你今天还去参加物理竞赛了?”祁夫人皱眉,“太逞强了。”
祁沉甯没有回应。
母亲的目光落在那个药碗上:“这是什么?不是家里的药吧?”
“同学给的,中药。”
“同学?”祁夫人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不会是那个和你组队的转学生吧?容…容什么来着?”
“容允岺。”祁沉甯平静地说,“他物理很好,我们初赛晋级了。”
祁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之之,你知道分寸。那种孩子…背景复杂,接近你可能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