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沉甯医生?”接待处的女士核对名单,“哦,您是容先生特别邀请的嘉宾,席位在主桌。”
池沉甯有些无奈,她坐主桌意味着与容允岺同桌,意味着全场目光的聚焦。
她正想询问是否可以调整座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容允岺带着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大厅,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
他穿着定制黑色晚礼服,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领袖气质。
与咨询室里那个谈论失眠和噩梦的患者判若两人。
“容总,关于南城项目…”
“允岺,上次提到的并购案…”
“容先生,家父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
容允岺礼貌但坚定地推开人群,目光锁定站在接待处旁的池沉甯。
他向她走来时,整个大厅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你来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只有她能听见,“蓝色很适合你。”
池沉甯感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
容允岺故意在众目睽睽下表现出熟稔,这是精心设计的一步棋。
“我以为这是个学术场合。”她低声说。
“商业世界就是最大的心理学实验室。”容允岺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来吧,我介绍几位有趣的‘案例‘给你认识。”
接下来的半小时,池沉甯被带入一个精心编排的社交舞蹈。
容允岺向每位商界大佬介绍她是“着名心理医师池沉甯博士”,刻意淡化她作为容家未亡人的身份。
她与各种陌生人握手寒暄,记住一个个名字和头衔,同时敏锐地观察着容允岺的社交面具,那种游刃有余的自信,那种不露声色的掌控力。
在满场珠光宝气的名媛中,池沉甯像一泓清泉,不张扬却令人过目难忘。
“容总在谈判桌上可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一位银行高管笑着对池沉甯说,“上容才把赵世凯逼得当场摔杯子。”
容允岺微微一笑:“赵总只是情绪管理需要加强。正好,这方面池医生是专家。”
池沉甯注意到他提到赵世凯时眼中闪过的冷光,这个微表情转瞬即逝,却被她专业的眼睛捕捉到了。
酒会正式开始,宾客入座。
主桌上除了池沉甯和容允岺,还有华商会会长、两位政府官员和几位商界巨擘。
池沉甯被安排在容允岺右手边,这个位置让她如坐针毡。
“别紧张,“容允岺倾身在她耳边低语,“就当是场田野调查。”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和威士忌味道。
池沉甯的脊背一阵酥麻,不得不集中精神维持专业表情。
晚宴进行到一半,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主桌旁,脸上堆满笑容:“容总,久仰大名!我是张维钧,康宁医疗集团的。”
池沉甯捏紧她手中的叉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张维钧,她之前比较疯狂的追求者,现在是某私立心理诊所的医疗总监。
明确拒绝他时闹得很不愉快,张维钧甚至在业内散布对她专业能力的质疑。
容允岺礼貌地站起身握手:“张医生,听说您的诊所最近获得了JcI认证,恭喜。”
“小成绩,不值一提。”张维钧的目光扫到池沉甯,表情瞬间凝固,“沉…池医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池沉甯保持微笑:“张医生,好久不见。”
张维钧很快恢复镇定:“听说你结婚了,真是…意外。”
他的目光在池沉甯和容允岺之间游移,“容明远先生的事,节哀顺变。”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几位宾客交换着眼色,显然都知道容明远与池沉甯的年龄差和短暂婚姻是个八卦话题。
“池医生是我父亲非常尊重的人。”容允岺的声音冷了几度,“她的专业成就在心理学界有目共睹。张医生作为同行,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张维钧额头渗出细汗:“当然,当然!池医生的学术贡献…”
“特别是她对医德边界的研究,”容允岺继续道,语气平静却暗含锋芒,“比如心理医生利用职务之便发展不正当关系,或者在追求被拒绝后诋毁同行声誉的行为。这些在专业伦理上都是明令禁止的,不是吗,张医生?”
张维钧脸色煞白。
餐桌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这一幕。
池沉甯微微挑眉,既震惊于容允岺的公然维护,又困惑于他如何得知她与张维钧的过往细节。
“抱歉抱歉,我想起来还有个紧急会诊…”张维钧仓皇撤退,“失陪了各位。”
容允岺优雅地重新落座,仿佛刚才只是聊了聊天气。
他转向池沉甯,声音轻柔:“抱歉,我越界了。但有些人需要被提醒自己的位置。”
池沉甯在桌下打开手机浏览器,快速搜索张维钧的名字。
第一条结果就是一周前《心理医学报》刊登的更正声明:张维钧为其“未经证实的不当言论”向某位同行专家公开道歉。
她关上手机,容允岺不仅知道她与张维钧的过往,还暗中施压迫使对方公开道歉。
这种保护既令人感动,又令人不安,他到底调查她到什么程度?又凭什么替她解决私人恩怨?
甜点上桌时,池沉甯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席。
她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指尖微微发凉,试图平复混乱的思绪。
镜中的自己让她感到陌生,眼尾泛着薄红,像是被人用指尖摩挲过,琥珀色的瞳孔比平日更显湿润,倒映着晃动的光影。
她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平息皮肤下那股莫名的燥热。
唇膏已经被她无意识抿掉些许,露出原本饱满的唇色,像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花瓣。
她解开珍珠耳钉的扣子又重新戴上,金属搭扣在指尖轻颤,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竟需要反复尝试。
“需要帮忙吗?”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
池沉甯转头,看到一位优雅的中年女士正在补口红。
“不,谢谢,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