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
水乔幽去拿筷子的手动作稍顿。
楚宴川给二人详细说道:“昨晚弟弟睡了半个时辰又醒了,要过来找父皇母后,父皇与母后都不在,弟弟很难过,不肯回去睡觉,我就陪着弟弟在这里等,后来,我们晚上都在这里睡的,早上醒来,还是没有见到父皇与母后。
水宴泽听懂了楚宴川的话语,点头作证。
水乔幽与楚默离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两个孩子齐齐看着他们。
花厅里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水乔幽依旧不言语,只是瞧着楚默离。
楚默离感受到两个孩子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昨晚,你们睡着之后,父皇与母后去别处办了点事情。后来回来,见到你们睡着了,我们就没有喊醒你们。早上,我们又出了一趟门,那个时候,你们还没醒。”
水乔幽听他越说越流畅,睫毛轻轻煽动。
两个小孩听完,互相看了一眼,后又同步偏转视线去看水乔幽,向她求证。
水乔幽从容地拿起筷子,轻轻肯定了一声,“嗯。”
水宴泽昨晚等父母睡着后,直到今日早上,中途确实没再醒来过。
水宴泽小脸上的疑惑成了迷茫,他并非不信任自己的父母,但又将目光转向他信任的哥哥,严谨求证,“哥哥,昨晚,父皇与母后,回来,你也睡着了?”
他此话一出,抱着他的楚默离去端茶杯,水乔幽去夹菜的动作,也放缓了一些。
楚宴川各看了父母一眼,实话回答了小人儿,“嗯。”
可是,他起来后问过伺候的人,他们都说父皇与母后还没回来。
水乔幽夹菜的动作恢复,楚默离轻抿了一口茶。
哪知,小小的人疑惑还是没有全解,像个大人一样沉思了少时,扭头又问屋里伺候的人,“父皇、母后,昨晚,回来?”
水乔幽与楚默离都默契地没去看对方。
被问的众人齐齐垂下了视线,不敢说没有。
无奈小人儿一直盯着他们,小人儿的乳母只好答话,“是的。”
所有人都验证了此事,小人儿终于相信了是他自己昨晚睡着了不知道父母回来了。
水乔幽与楚默离以为此事已经揭过,正常用饭。
小人儿忽然又发问:“父皇,母后,出去做甚?”
水乔幽手里的调羹停在碗边。
楚默离一边给她夹菜一边从容回孩子,“我们去赏月。”
水乔幽瞧着他给她夹的菜,没有插话。
“赏月?”
“没错。”
小人儿的话语又变长了,“你们,为何不带我和哥哥?”
“小孩子要早睡才能长得高。”
小人儿的小脑袋用了一息理解了这个话语,一心想快点长得与哥哥一样高的人,终于被这个理由说服,“……哦。”
楚默离趁机将他没喝完的米粥端过来,并喂了他一口。
还没吃饱的小人儿吃着米粥,又听到自己父皇教育他用饭要专心,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
楚宴川一向知礼守礼,也学会父母吃饭不言语。
他们不再问话,水乔幽与楚默离也安心用饭。
用完早膳,回到宫中,楚默离带楚宴川去了御书房,水宴泽有点犯困,水乔幽跟着补了一觉。
楚默离拿着的那份‘承诺’,上面盖的不是水羲和的私印,她也懒得去想了。
楚默离去到御书房,拿出水乔幽的‘承诺’观赏了一番,才将它收了起来。
寝殿之中,水乔幽睡到一半,楚默离的那张脸就又出现在她梦里,她听到自己凑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他一声‘清仑’,随即在马车上梦到的画面再次过了一遍……
水乔幽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再看自己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晚上,楚默离从书房回来,没再提起过承诺的事。
水乔幽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就寝之后,水乔幽正要闭眼入睡,楚默离的吻落在了她颈窝,并且问她,“今日,休息好了?”
水乔幽睁开眼睛,楚默离翻身到了她上方。
她还未说话,楚默离预测到了她的心理,先出声道:“既然你今日休息好了,今晚,我们将昨晚的补回来。”
这种事还带补的?
楚默离被她无辜的神情逗笑,看出她是真的忘了后半夜的事情。
他也不跟她算账了,直接吻住了她。
水乔幽虽然说不上心虚,但是,想起做了两次的梦,还是默许了他补回来。
激情结束,她要去沐浴,却又被他拉回来。
“时辰还早。”
比起昨晚,今晚确实算早。
“昨晚……”
水乔幽试图与他讲礼,话到嘴边,意识到她若开口好像就是承认她将昨晚的事情想了起来。
楚默离凑近她耳边,提醒她,“昨晚,你可是晾了我三次。”
水乔幽愣怔,三次?
楚默离不禁又想起前一晚。
她睡过去后,他也好不容易平复了身上的燥热,搂着她一起睡去。
可是,他还没睡沉,她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游走,他想要阻止,却反被她不高兴地扫开,她人也醒了过来。
她又凑到他耳边,轻声喊着他的字,‘连哄带骗’又将半个时辰前的事上演了一遍。
到了中途,她又累了,再次将他晾在了一旁……
等他好不容易入睡,累了的她,又睁着眼睛开始在他身上作乱……
同样的事情,昨晚后半夜足足上演了三遍。
楚默离盯着她睡着的脸,同样感受了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他知道昨晚这个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他自己,但是今晚,他必须补点回来,否则,他怀疑自己以后都要出问题了。
“阿乔,这种事,既是你情我愿,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难受,可是?”
水乔幽少有的意识到了理亏。
不知不觉,外面已是一片寂静,殿内还是热意不散。
不管楚默离怎么诱惑,水乔幽依旧想不起来昨晚后半夜的事情,但是,她最终还是对着他耳边又喊了他一声‘清仑’。
喊出口后,她发现这称呼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不适应。
楚默离听得清清楚楚,终于也意识到时辰不早了。
翌日,水乔幽醒来,旁边已经空了。
她想调换个姿势,发现手里有样物什。举起一看,居然是她雕刻的那枚水家家主印鉴。
“母后。”
水宴泽忽然迈着还不稳健的小步伐冲了进来。
水乔幽循声望过去。
小人儿见她醒来了,动作麻溜地爬上床搂着她脖子抱紧她,告诉她道:“母后,我想你了。”
水乔幽闻言,任由他将口水印在了自己脸上。
小人儿还没抱够,又换了个姿势,一转头看到了水乔幽手里的印鉴,视线立即被吸引。
“母后,这是何物?”
“印鉴。”
“母后的?”
“……嗯。”
小人儿觉得印鉴上的雕刻有趣,有礼问道:“泽儿,可不可以看看?”
水乔幽将印鉴给了他。
小人儿歪着头研看,有点喜欢,“母后,这个可能,给泽儿?”
水乔幽见他爱不释手,稍稍愣神,“……你喜欢?”
小人儿点头,“嗯。”
水乔幽安静了须臾,第一次拒绝了孩子的这种小请求,“这是大人才用的。”
小人儿闻言有点失落,却还是很乖巧地还给了她,“哦。”
水乔幽接过印鉴收了起来。
小人儿瞧着,心中琢磨。
既然是大人用的,那他不是也会长大?
昨晚水宴泽睡得很好,白日里他有点闲,闲得有点想哥哥了,要拉着水乔幽去御书房看哥哥。
水乔幽看着一直拉着她衣角喊母后的小人儿,想到朝会还没散,答应了他。
楚宴川正在一边看书一边等楚默离下朝回来,看到母亲与弟弟,有些讶异,也有些高兴。
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陪弟弟玩耍。
水乔幽虽然不常来御书房,楚默离对她和两个儿子却从没做过任何禁止规定。
水宴泽人还小,看什么都好奇,哥哥陪他玩,他更高兴,可听到哥哥说让他同他一起在这读书,他迈着小短腿有模有样地四处打量了起来。
楚宴川追着他说东,他问西,反复几次,楚宴川自觉放弃了带他读书一事,实在不解,既然他是他弟弟,为何与他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母亲和弟弟的到来,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母后。”他走至水乔幽身边,指着一处书柜对她道:“您可否帮我取出里面的画?”
水乔幽顺着所指看过去,见到那书柜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有点高。
她走了过去,打开柜子,看到里面确有不少画轴。
“你需要哪一幅?”
楚宴川回道:“母后,你先帮我打开,我看一看?”
水乔幽从上面拿出一幅打开,开到一半,认出画上画的居然是自己。
看画像上的穿着,似乎还是前几日坐在窗边看书的自己。
水乔幽瞧向楚宴川,楚宴川朝着她微微一笑,自己动手将旁边的小墩子搬了过来,站上去告诉她道:“这里的画,都是父皇画的,有母后、我,还有弟弟。”
他边说边动手也拿了一幅出来,并打开给水乔幽看。
水乔幽在教楚宴川读书,水宴泽自己爬到了她腿上。
水乔幽将画像接了过去,看着画像都不得不赞赏楚默离的画技。
楚宴川又勤快地给她又打开了一幅。
那是被楚默离拉着与他下棋的她。
水乔幽想起了孩子以前同她说起过楚默离画了很多不同时期的她。
当时,孩子还说回宫带她来看,但是后来因各种事情耽搁,再加她一般不去楚默离书房,渐渐地,将此事给淡忘了。
如今,一幅幅瞧过,她当真看到曾经孩子告知她的那些她不曾知道的自己。
看到最后一幅,竟然是手上镯子上的放大画。
再看那一柜子的画像,水乔幽也是有些意外。
书柜里除了这些画轴还有一个小匣子,楚宴川又伸着小胳膊将小匣子也拿了出来。
“还有这些,父皇说,都是母后给他的。”
水乔幽垂眸,见到了的是铜钱与金叶子。
水乔幽一时未想起自己何时给过楚默离这些。
在这些下面,还压着两方手帕。
她疑惑的去拿手帕,发现下面还有一张纸。
比起手帕,她觉得这张纸更眼熟。
她转去拿纸,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份‘承诺’。
楚宴川凑过来一看,“这张好像是父皇前日放进去。”
水乔幽看到孩子还在旁边,想起昨日早上两个孩子的诸多疑问,又将纸收起来。
收到一半,想起楚默离那日举着它提醒她承诺之事,她伸出去的手又缓缓往回收。
水宴泽高兴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
“父皇!”
水乔幽听见,将手里的承诺又从容放回了匣子。
再回头,就看到楚默离抱起小人儿朝他们这边走来。
楚默离看到水乔幽与楚宴川站的地方,又看到书柜打开,脸上坦然。他抱着小人儿在他们面前站定,一眼瞧见从下面变到了上面的那张纸。
水乔幽镇定自若。
楚默离凑近水乔幽,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同她耳语,“阿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我心里,你可比肩天下所有君子。”
水乔幽与他对视两息,自己动手将匣子给盖上,放回原位。
楚默离垂眸,嘴角上扬。
水乔幽当作没有看见。
匣子里收藏的其它物什,楚默离一看她神情,就知她估计都忘的差不多了。
那是他的珍藏,也不要求她记得,没再同她提起。
一年丧期过去,楚默离下旨允许民间恢复嫁娶。
有两个儿子,楚默离已经满足。
然而,这偌大的青国,天子只有两位继承人,在那些时刻为江山社稷着想的诸多大臣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楚默离这道旨意一下,立马有人站出来谏言。
为保江山永固,天子也应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楚默离看着一波波的人附议,告知众人,为了能让战后各地尽快恢复民生,他只好守孝一年,但是,只要是不影响国事的守丧习俗,他将守满三年。
其中,就包括他们提到的事情。
此乃大孝。
他这话当即将不少人的嘴堵住。
史官看着上首天子过了一年依旧因先帝驾崩而伤怀,内心感慨。
陛下忠孝仁义,皆为天下子民之楷模,实属青国之幸。
他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与笔墨,饱蘸浓墨,笔走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