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悄声出了偏厅。
没多会,三司的人便登了门。
领头之人,是大理寺卿司马淮,沈筝与他寒暄两句后,便唤古嬷嬷将那日在船上之人,都请到了正厅。
裴召祺这个小老师,和正在“会客”的李时源也不例外。
每人单独问话,因着沈筝在场,司马淮等人也没横眉竖眼,就是问了一遍那日情形之后,便让他们细想,有没有忽略之处。
乔老等人回答大差不差。
有两件事,他们至今都觉得很奇怪。
一是那日聚在甲板上时,有人故意煽动人心,激起徐叶情绪,导致甲板混乱,可后头薛迈排查许久,却没将那人捉出来。
且薛迈在排查之时,还特意记下了每个船员音色,又让他们复述了那句导致混乱的话,依旧无果。
“二则是,那日在船上失踪的副舵手杨晖,事后清船,在死人堆里头找到了,但他除了脑袋被狠敲了一棒子,并未受到其他伤害。”乔老道。
这就让人感觉很奇怪。
那般慌乱情形,凶手肯定能提刀灭口,就提刀灭口,为何会突然起怜悯之心,只给了杨晖一棒子?
好像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杨晖。
其实三司今日前来,更像是走个过场。
船员被他们扣在了码头,那日船上情形,司马淮等人早已烂熟于心。
若他们心中有猜测,那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证实那一猜测的。
沈筝将司马淮等人送到了府门口,正欲回府之时,府外传来一道喊声。
“沈、沈大人!”
沈筝不用转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想到待自己如家人般的庄知韫,她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对方。
庄泉也今日换了身刺金玄袍,衣裳剪裁很是合身,但他却压不住那浓厚的黑,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裳。
他三两步上前,偷偷瞄了一眼离开的司马淮等人,而后略显不自在道:“我师傅就来问你两句话,也要递帖子吗?”
沈筝伸手将他拂到了一旁,看向对面停着的马车。
马车并未掀帘,整个车厢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坐在车板上的车夫都没看这边,仿佛他们只是路过一般。
她嗤笑:“你让你师傅直接坐着马车进来。”
庄泉也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欢喜:“真的?”
沈筝回以一笑,“当然啦!”
说罢,她转身朝府内走去。
对街,庄泉也正在和车夫说话,眼睁睁看见沈府大门“砰”地合上。
“诶——!”庄泉也边跑边喊:“我们还没进来呢!沈大人,沈姐姐!你府上门房怎么回事,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府内,沈筝止住脚步,略带诧异地看向门房。
她都还没开口,门房就懂了?
黑黑瘦瘦的门房转头憨笑。
“......”
她这府上,确实卧虎藏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啊——!”
朱漆大门被庄泉也叩得咚咚作响,沈筝心疼起大门漆面。
下一瞬,门外又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怎么回事?她不是允我们入内了?”
言语中略有不悦。
“是啊!”庄泉也道:“她可客气了,还说将师傅您的车驾一齐迎进去,谁知道府上门房干什么吃的,师傅您去马车上稍坐,我来与他们说!”
随后,又是几声让人脑瓜疼的“咚咚咚”。
沈筝不耐捂上耳朵,吩咐道:“待会儿他还敲,就直接用笤帚扫到街角去。”
门房将胸口拍得啪啪作响:“大人放心,奴洒扫出身,可会用笤帚了!”
......
午饭之后,沈筝开始查看府上账目。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府上之前采买用的银子,确实是天子上次赏的。
而在她没回府之前,府中吃穿用度很是节约。
姜升每日黄昏才带人出门,为得就是采买那些被人挑剩下的菜蔬,若是运气好,遇到量大难销的菜蔬,每十斤能便宜五文钱。
至于肉?
姜升带人在马厩旁圈了个鸡圈。
鸡和马一起吃草料,还有府上吃剩的菜帮子,偶尔能给鸡改善改善伙食。
而这些鸡,每十天宰一只,每人能分到一口鸡丝汤,汤还能泡饭。
若自己兜里有钱的,便会托姜升帮忙买点荤腥,自行改善伙食。
其实大户人家的奴仆不止这个待遇,只是沈府没有主子在,没人敢多动账上银钱。
而下人们身上的衣裳,每人也只有一套。
若是脏了,晚上洗,白天穿,就算没干透也得穿。
沈筝越听越羞愧,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对古嬷嬷道:“此次我上京只带了少许棉布,先用细麻布给大家做两身夏装吧。待我回了同安县,便派人送棉布和棉花来。到时古嬷嬷你看着,春秋、夏装、冬装,每人各两套,冬装要多塞些棉花,知道吗?”
“老奴明白。”古嬷嬷低声应下,心中溢出丝丝喜悦。
这么好个主子,当真没跟错。
而后沈筝唤古嬷嬷在书房等着,自己则回了房,从箱中取出了“小金库”。
她将“小金库”给了古嬷嬷。
“这是两千两银票,让雷攀诚入府上账簿,用于府上开销。平日我与乔老他们一同用饭,普通规格即可,不必弄些山珍海味。至于府上其他人的用度......”
沈筝沉吟一瞬,“每两日要有一顿见荤腥,不说吃饱,好赖尝个味儿。”
也是她现在还不够富。
待往后生意做起来,手上闲钱多了话,她得让府中上下日日吃肉。
跟了她沈筝的人,日子就没有差的。
将府中事宜交代得差不多后,沈筝又和古嬷嬷对了会账簿,直到书房门被敲响。
穆清说,以统领过来了。
以群进来书房后,也不坐,只是接过沈筝递来的茶水,道:“女兵的事,陛下直接应下,还说练兵费用,户部出。”
一想到季本昌,沈筝感觉得先避两日风头。
她问以群:“那人手......从何处选拔?”
以群放下茶盏,刻意卖了个关子:“到时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