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下的蛇鳞令牌突然发烫时,白薇薇正用狐火烘干新采的草药。赤红色的光透过泥土渗出来,在她掌心映出串诡异的符文——那是蛇族召唤先祖的印记,三百年前司徒兰芳的父亲就是用这符文,在万妖会上护住了年幼的她。
“不可能……”她指尖刚触到泥土,整个人突然被卷入旋转的光涡。耳畔传来忘川水的涛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司徒兰芳的蛇丹炸开时的赤焰,浮生递出内丹时玄色衣袍的弧度,甚至还有王英与李静拜堂时,红烛映在喜帖上的光晕。
等她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竟站在青鸾峰的禁地莲台。司徒兰芳正举着《释天诀》挡在她身前,背后是青黑色的怨魂,而她自己……分明是三百年前的模样,九尾蓬松地炸开,挡在他头顶替他挡落飞石。
“薇薇快走!”少年模样的司徒兰芳咳出鲜血,赤纹在胸口亮得灼眼,“这些怨魂是冲你来的!”
白薇薇猛地回神——这是三百年前的转折点。上一世她在这里被怨魂撕碎了半条尾巴,司徒兰芳为了护她,生生剜出半颗蛇丹。可此刻她看着少年眼底的决绝,突然想起竹楼里那块逐渐透明的蛇鳞,转身时九尾扫出的风竟带着冰碴——那是浮生教她的寒冰诀,她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用这招保护别人。
怨魂被寒气冻住的瞬间,她拽起司徒兰芳就跑。路过莲台中央时,案上的铜镜突然映出张陌生的脸:短发,穿奇怪的布衫,正举着块发亮的板子对着她笑。那影像闪得极快,快得像场幻觉,却让她心口的伤疤突然跳了跳。
“你怎么了?”司徒兰芳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回神。
白薇薇摇摇头,却在转身的刹那看见浮生站在莲台入口,玄色衣袍在雾中若隐若现。他比记忆中年轻些,眼底的冰霜还没厚到化不开,见她望过来,竟极快地别过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的九尾狐图案,和她尾尖的花纹分毫不差。
逃出禁地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司徒兰芳靠在树下喘气,突然从怀里摸出块温热的东西:“这个给你。”是半块蛇鳞,被他体温焐得发烫,“我爹说这能挡灾,你……”
话没说完就被白薇薇捂住嘴。她看见远处的雾里,浮生的身影正渐渐隐去,而他刚才站的地方,凭空多了株雪莲,花瓣上凝着的露珠,正顺着叶片滚下来,在地上砸出串冰晶——那是他万年灵力凝成的记号,只有她能看见。
回到竹楼时,青竹下的蛇鳞令牌已经恢复平静。白薇薇将三百年前带回的半块蛇鳞嵌进去,两块鳞片严丝合缝的瞬间,突然发出冲天的红光。光里浮出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三生记”,翻开的第一页,赫然是那个举着发亮板子的短发女子,旁边注着行小字:“异世来者,携九尾命盘,可破寒冰锁”。
她指尖刚触到字迹,书突然化作光点钻进她心口。伤疤处传来熟悉的暖意,这次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是司徒兰芳的灵力,是浮生的寒冰诀,是无数个轮回里,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守护,终于在这一刻,汇成了能燎原的火。
窗外的青竹突然抽出新芽,竹影在地上晃出的形状,像极了条蓬松的九尾。白薇薇摸着跳动的心脏笑了,她好像有点明白,那个铜镜里的陌生女子是谁了——或许从一开始,跨越三生的从来不止是爱,还有藏在命盘深处,连天道都算不透的羁绊。
远处的寒冰殿,浮生望着莲台的方向,指尖的冰晶盏突然漾起涟漪。他看见水镜里的白薇薇正对着蛇鳞笑,银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像极了很多年前,他在人间偶然见过的、落在红梅上的初雪。
九尾莲池的水突然泛起荧光时,白薇薇正被白瑶按在池边搓洗衣角的泥渍。那光里浮出件熟悉的物事——是她从现代带来的手机,此刻屏幕亮着,锁屏壁纸是她穿越前在博物馆拍的青丘狐族玉佩,与白雪发间的九尾玉簪分毫不差。
“这是什么妖物?”白瑶的狐尾猛地炸开,银毛根根竖起。她刚在人间学会用绣花针,哪见过这方方正正会发光的东西,伸手就想拍碎。
“别碰!”白薇薇扑过去护住手机,屏幕突然自动解锁,弹出段尘封的视频。画面里,穿白大褂的考古队员正围着具狐形玉棺,棺盖内侧的铭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她穿越前参与的最后个项目,而玉棺的纹饰,竟与青丘狐后的玄狐裘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白雪的指尖突然顿住。她俯身凑近屏幕,玉簪上的流苏垂落在视频里的玉棺上,两处的铭文竟无缝重合。“原来如此……”她眉心的朱砂痣突然发烫,“阿鸾当年说你‘根不在此’,竟是这个意思。”
白薇薇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屏幕里的玉棺开始渗水,竟有水滴顺着屏幕流到池水里。她伸手去擦的瞬间,整个人被卷入旋转的水涡,耳边传来白瑶的惊呼,还有白雪带着灵力的喝声:“抓稳九尾莲!”
再次睁眼时,她正趴在现代博物馆的展柜上,鼻尖抵着冰凉的玻璃,里面陈列的正是那具狐形玉棺。手机在口袋里发烫,屏幕显示着穿越那天的日期,而她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串莲子手链——是青丘九尾莲池的莲子,每颗都凝着白瑶指尖的暖光。
“小姐,您没事吧?”保安大叔举着电筒走过来,手电筒的光扫过玉棺,棺盖内侧的铭文突然亮起,与她手链上的莲子共振出淡淡的金芒。
白薇薇突然想起白雪在莲池边说的话:“时空的裂隙,总在执念最深的地方敞开。”她摸出手机,对着玉棺拍下张照片,照片里的棺盖不知何时开了道缝,露出枚玉佩,与她手机壁纸里的那块正好拼成完整的九尾。
当晚风吹开博物馆的窗户,她握着莲子手链站在月光下,突然听见手链发出轻响,像是有人在耳边轻笑。那笑声里,有白瑶在江南晒云锦时的慵懒,有白雪对着莲影说话的温柔,甚至还有浮生在寒冰殿掷出内丹时,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声。
手机突然弹出条新消息,发件人显示“未知”,内容只有短短一行:“三百年后,青丘的桃花该开了。”
白薇薇望着天边的启明星笑了。她将莲子手链戴得更紧,转身走向博物馆外的便利店——她得买包糖,听说青丘的狐狸都爱吃甜,等下次回去,好分给那些等着她的人。而展柜里的玉棺,在她转身的刹那,棺盖悄然合拢,只留下枚莲子落在玻璃上,泛着与手链同源的光。
便利店的关东煮刚冒热气,白薇薇的莲子手链突然烫得惊人。她低头看时,颗莲子正泛着金光,在手机屏幕上投出串坐标——竟是城郊那座刚发掘的古墓,与她穿越前参与勘探的是同一处。
“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咬着鱼丸笑,指尖划过手机地图,突然发现古墓的剖面图与青丘的九尾莲池布局重合。当年考古队卡在主墓室的机关,此刻想来,那扇刻着狐尾纹的石门,分明是要以九尾狐的灵力才能开启。
打车到古墓入口时,守夜的老教授正举着放大镜研究石壁。看见白薇薇手腕上的莲子链,他突然哆嗦着递过张拓片:“小白你看,这铭文说‘异世狐主,持莲归位’……”
话音未落,手链上的莲子突然齐齐炸开,化作道金光撞向石门。轰隆声响里,尘封的墓室透出幽蓝的光,正中央的玉台上,躺着具与白薇薇容貌无二的狐形玉像,眉心嵌着的朱砂痣,与白雪的那颗如出一辙。
“原来我不是穿越,是回家。”白薇薇摸着玉像的耳朵,突然想起青丘莲池里母亲的倒影。手机在这时震动,弹出段新视频,是她穿越前拍的考古日志,画面里年轻的自己正对着玉像碎碎念:“要是能亲眼见见青丘的狐狸就好啦……”
玉像突然睁眼,九尾在身后缓缓展开。白薇薇被卷入光涡的瞬间,看见老教授举着她落下的莲子手链,而手链的最后颗莲子,正化作只银狐虚影,对着他摇了摇尾巴——那是白瑶的模样,想来是姐姐悄悄附了灵力在上面,替她照看这个“第二故相”。
再次落地时,青丘的桃花正落满肩头。白瑶举着刚绣好的云锦跑过来,上面绣着现代的樱花图案,是她听白薇薇描述后仿的。白雪站在莲池边,发间的玉簪映出古墓的景象:“那玉像是你出生时,你娘用本命狐火凝的,就等着这天呢。”
池水里的莲影晃了晃,阿鸾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机里的糖,记得分给浮生和司徒那孩子。”
白薇薇摸出兜里的水果糖,突然听见寒冰殿方向传来雪莲绽放的轻响,忘川河畔的蛇鳞令牌也泛起微光。她剥开颗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终于懂了穿越的意义——从来不是偶然闯入,而是跨越时空,去赴一场三百年的约定。
远处的云端,浮生正看着青丘方向,指尖的冰晶盏里,不知何时盛着颗水果糖,糖纸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极了某只狐狸蓬松的尾巴尖。
青丘的风裹着桃花香扑过来时,白薇薇刚把最后一颗水果糖塞进白瑶手里。姐姐正蹲在地上数糖纸,银白的狐尾扫过满地落英,惊起几只衔着花瓣的蜂鸟——这场景和她手机里存的壁纸重叠,连蜂鸟翅膀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发什么呆?”白瑶突然弹她额头,指尖沾着点糖霜,“母亲说你那‘发光板’里藏着异世的春天,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白薇薇笑着掏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见白雪站在莲池边招手。狐后今日换了身水绿的常服,发间玉簪垂落的流苏,正缠着片从手机里飘出的梧桐叶——那是她穿越前夹在课本里的,此刻竟带着现代校园的蝉鸣气息,落在青丘的莲池里,漾开圈金色的涟漪。
“你娘在里头等你呢。”白雪的指尖划过水面,阿鸾的身影在莲影里愈发清晰,温柔的目光落在白薇薇手腕的莲子链上,那里正串着颗新凝结的莲子,泛着现代博物馆玉棺的冷光。
白薇薇刚走近池边,手机突然震动,弹出条来自“司徒兰芳”的短信。她愣了愣,点开来却见是串蛇族符文,经莲池的水光一照,化作行小字:“忘川水冻住了残魂,等你送春风来融。”
“傻蛇。”她笑着擦去眼角的湿意,转身时撞进个带着寒冰气息的怀抱。浮生不知何时来了,玄色衣袍沾着青丘的桃花瓣,手里捏着片梧桐叶,和她手机里飘出的那片正好凑成完整的脉络。
“青丘的桃花,不如雪莲耐寒。”他的声音比寒冰殿的冰棱软了些,指尖拂过她手机屏幕上的现代街景,“但这里的春天,比人间暖。”
白瑶突然咋咋呼呼跑过来,举着颗发光的莲子:“妹妹你看!这糖豆会学那发光板说话!”莲子里竟传出王英与李静的笑声,混着将军府的喜乐声,原来是白瑶用狐火将人间的祝福封进了莲实。
莲池的水在这时彻底沸腾,金色的光雾里,白薇薇看见现代的自己正对着博物馆的玉棺笑,而青丘的自己正举着手机,对着莲影里的阿鸾挥手。两个时空的画面渐渐重叠,化作九尾狐的虚影,在青丘的桃花天上盘旋长鸣。
“原来穿越不是偶然。”白薇薇摸着心口跳动的节奏,那里既有现代的温度,也有青丘的暖光,“是命盘早写好了,要我把两处的春天,都凑齐了才算完。”
浮生的指尖与她的手机屏幕相触,梧桐叶与桃花瓣同时化作光点,落进莲池里。阿鸾的身影在光雾中笑出了声,而远处的忘川河畔,赤红色的蛇鳞令牌突然亮起,映着青丘飘来的桃花,在冰面上开出第一朵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