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阿尔卑斯山。
细碎散落飘扬的雪花落在山脉之间,重重覆盖在漆黑的山表,慢慢地给山脉染上了半永久的白色,而从高空中俯视这片荒无人烟的雪原时,大概是能看到,在遍地的雪白当中,有一抹细小的阴影正在雪地上移动。
“说起来,当初在木偶庄园那个副本里面,最后那些斗篷怪应该就对应这个世界的噬魂怪吧?”
“是呀,确实也没有其他这么像的东西了。”
望曦身披厚实的黑色斗篷“一口钟”,这大概还是从延庆殿顺走的,斗篷没有连帽,由黑色细布条系在颈部,脖子位置环绕有一圈厚实的白毛围脖,黑色斗篷面上有苏绣白色竹叶和盘银勾勒的竹节,斗篷重量足够,自然垂落时直接将望曦头部以下的身体全部罩住。
虽然她是不会感觉到冷的,但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的。
雪花落在她绾起的发上,不过很快又被风吹散。
孤零零的一座形如塔楼的建筑矗立在某处深山山峰边缘,建筑外表阴沉甚至带有让人能明显感觉到的不详,由一处仿佛被齐头切割成的低矮山峰托举着,一面紧挨着山体,三面之下全是悬崖,虽然周围落雪很多,但高塔表面却没有太多覆雪,就好像风雪都避开了一样。
望曦是出现在距离纽蒙迦德三公里外的山边上,如果还想再接近一点,那普通传送阵就不行了,需要古月动用更加稳定的强化传送阵,不然估计会被这座建筑中残留的布置影响。
她走过最后一段路,直到塔楼地面的大门前。
【For the Greater Good(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无论塔楼是否因为失去了它曾经代表的强权势力所带来的信仰与恐惧双加持效果,从而使其现在显得格外日暮西山,但那句被创造人刻在入口处的话,从未消失。
望曦很快就收回目光,塔楼的大门没有完全关闭——事实上,除了最高处的房间还有一位囚犯之外,塔楼的任何地方都已经被废弃数十年。
等她不紧不慢地来到顶层房间,几乎是在她踏上楼梯最后一层阶梯的同时,那间房间的门,也久违地从里面被打开了。
望曦几乎没有停顿地推开房门,因为久未打开,房门稍微一动就发出明显的轴承摩擦的声音,随着门的转动,周围扬起了一股灰尘。
望曦给自己套上了一层能量罩。
“在我这个老人面前,还需要这么谨慎么?”
房间里面的囚犯开口,老人蜷着靠坐在墙边木床角落,身上灰黑色衣物陈旧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老人异常枯瘦,眼眶深陷,嘴唇干裂,说话时也能看到口腔内的空洞,他的牙齿几乎全部掉光。
老人身上几乎不剩什么生命气息,非常符合行将就木的状态,当然,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巫师的底子勉强还足够他再撑个二十年。
望曦解开斗篷带子,却没有脱下斗篷,而是让斗篷松垮地搭在自己的肩上,这房间里面也没有椅子,她就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
有能量罩隔挡,坐哪里都一样。
“这和谨慎没什么关系,只是这里太脏了。”
——能量罩好歹能防尘。
盖勒特·格林德沃难得卡顿了一瞬间,随后竟然笑了笑。
“抱歉,我确实是招待不周了。”
“招待不周”这四个字,他是用发音奇怪的中文说的。
望曦歪头,一手撑在侧脸,阴阳异火从空气中出现,照亮了房间内部。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好奇:“你是在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她虽是在庄园门口才感知到有什么人正在观察她,但这不代表那点窥视是从那一刻才开始。
格林德沃盯着那团灰色的火苗好一会儿,随后收回目光。
“从你收到阿尔......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信的那一刻。”
这座塔楼对他的束缚极其有限,即使他早已没有了老魔杖,反正格林德沃真正强大的,也从来不是外物。
但他还是默认自己的余生都会困于这座由他自己亲自建造的、曾将无尽权力与力量收归其中的高塔。
所以,在长达数十年放纵自己作为普通犯人活下来的他,仿佛早已经失去了先知的视域,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未来的片段。
偏偏就在今天,他久违地陷入了那种感觉中,他看到了那封信,也看到了邓布利多的签名。
但他看不到后续,未来被白雾覆盖。
“这么多年后,我再次看到了画面,但视域明确地告诉我,那不是预言,那是已经发生的事。真奇怪。”
格林德沃的声音中带着疑惑,玄而又玄的视域久违的出现,给他看到的画面指向的是一个来自东方的人,而且,真正让他本能忌惮的,其实还是覆盖一切的白雾。
视域为什么会从看到未来变成了看到现在?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
望曦回答:“因为未来未定,只有足够多的‘现在’,才能看到在多重作用下的‘未来’。”
历史惯性这个说法适用于绝大部分正常生灵世界,小说的剧情线自然就是这方世界的基准剧情线,里面的人如果没有因为各种原因做出完全不同于“参考答案”的行为,一般在惯性之下,不会引起剧情线变动。
未来本来就是由无数个巧合形成的,原剧情线也是由无数人们的行为和环境变化共同构成的,而现在,所有和原剧情线不一样的地方,自然也能成为新的“现在”,构成新的“未来”——不过那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未来了。
当然,身在其中,改变总是很难的。
这句话倒不用再说,相信对方自然能听懂。
格林德沃眼神亮了一瞬,他有些吃力地稍稍抬起头:“你果然是外来的人。”
望曦不置可否,不过格林德沃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那么......”
他停顿了一瞬间,但他身体中缠绕着的一条因果线却忽然跳脱出来,原本暗淡的线条忽然变得明亮,下一瞬又暗淡下去,并开始反反复复地光暗闪烁起来。
暗淡细弱的因果线,一般代表了线条双方之间的因果即将消失——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任意一方死亡,甚至两方死亡,都属于因果消亡的状况。
但因果线忽然重新闪了起来,它从注定消亡的结局变成不确定的状态。
那条因果线只有望曦看得到,于是她问到:“你在想着谁?”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啊。”望曦换了一个姿势,除了那位击败了面前黑巫师的白巫师,还能有谁呢?
“但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你在听到我说未来未定的时候想开口询问什么。”望曦回忆了一下小说原本的剧情:“哦——你看到了他自高塔坠落?你想问他是不是这次能活下来?”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
他看到那一瞬未来画面的时刻,是1945年,画面中,一头白发的人仰面向上从高塔往深渊坠落,那张脸与他进入纽蒙迦德前最后看见的邓布利多的脸重合在一起。
在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能看见任何预言画面。
所以从格林德沃进入高塔的那一刻开始,他不仅知道自己会老死在自己建立的纽蒙迦德高塔内,也知道了对方会死于霍格沃兹高塔上。
这是独属于他们俩的殊途同归。
——虽然实际上格林德沃并不是老死的,而是被伏地魔杀死的,但本质上也是死于高塔。
所以,格林德沃之所以知道望曦是“外来人”,是因为他曾经看到过邓布利多死亡的那一刻,他知道那就是对方的未来,也是时间下的必然结果。而他之所以能清晰地看到那一瞬,就说明,他观测到的“未来”,就是已定的未来。
当局者迷,早已入席、深陷其中的人都无法真正的掀翻桌子,至于望曦出现后,格林德沃的视域也重新出现,而且他看不到那令他恐惧、愤怒的未来了,就说明——
望曦才是这个忽然出现,极有可能是奔着掀翻桌子来的人。
同时,她也极其有可能是一个从未入座的“变量”。
“我说,你还要待在这里吗?”望曦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荒芜的房间。
“这里是我的牢房。”
“行吧。”望曦迅速放弃说服一个固执骄傲的人。
但今天的来访她也不是没有收获,因为在与格林德沃面对面时,她确实真切地感知到了对方身上那格外活跃的时间规则气息。
她虽然还苦寻时间规则而不得入门,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不会认错属于时间规则的气息的。
格林德沃可能是她能找到的,能稍微引起时间规则注意的人了。
一个有视域的先知,虽然于时间而言还是什么都不算的尘埃,但矮子里面拔高个,望曦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走就不走吧。”就是要麻烦古月辛苦点弄个传送通道,虽然理论上只有格林德沃所在的房间有反移形换影咒,但法阵和咒语之间本质都有能量波动,极其容易互相影响,想要弄出能长期使用且不引起原来咒语震动的传送阵,估计还挺耗能量的。
就算是研究当中必须要支出的沉没成本好了。
望曦分出一点意识进入冥域的山海庄园,兑换出了一份药膳。
这人半死不活的,说两句话都难,起码要养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