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本来打算去的是养心殿,换下了华贵艳丽的贵妃服制,着一袭温柔的浅紫色宝相花纹软缎宫装,卸下了满头的珠宝钗环,只用一对儿温润的白玉素簪和几朵儿坠着细小珍珠宝石的精致绢花,既素雅又不失身份,做足了柔弱可人的模样准备给皇帝看,可小允子突然的禀报让她停下了脚步。
“娘娘,公主病得突然,敬妃、欣嫔她们都过去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甄嬛蹙眉思虑,片刻后果断道:
“摆驾储秀宫!”
甄嬛刚入储秀宫的门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来回小跑着的宫人个个都一脸焦急,浓重的苦味让她忍不住用绢帕掩了掩口鼻,蹙着眉快步走进了殿内。景宁公主被放在沈眉庄的床上,沈眉庄坐在床榻边用绢帕沾了冷水敷在景宁额头上,敬妃、姝嫔和欣嫔等妃嫔一脸心疼地站在床边儿看着,就连与沈眉庄不大往来的叶澜依都来了。旁边端着水盆的宫女试了试水温,连忙又端出去换一盆。看来沈眉庄已经帮景宁冷敷额头好一会儿了。
殿内众人听闻动静转过头来,见是甄嬛,众人连忙行礼,甄嬛立即抬手制止:
“姐妹们无须多礼,公主怎样了?”
沈眉庄将手里的绢帕交给采月,对甄嬛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叹了口气:
“昨夜还好好儿的,今日一早公主身边的嬷嬷来报,说公主用早膳时看着不太精神,不一会儿便发起了高热。卫临已经来看过了,现下正在后殿那边儿看着人熬药呢。这药喝下去若是能退烧就好,若是不能,卫临说恐怕要请温太医过来了。”
敬妃一向喜欢小孩子,看见景宁如此受罪,纵使从前再恨皇后也心生不忍,连忙道:
“公主年纪小,怕是耽搁不起的,我看就不必等什么喝下去了,不如现在即刻去请温太医吧?”
甄嬛有些为难,犹豫道:
“可皇上亲自下旨让温太医伺候四阿哥的呀,咱们怎么好擅自把人叫回宫呢?不如,还是先请示皇上吧?”
沈眉庄听了这二人的话,凝眉思虑了片刻,暗暗咬了咬银牙,站了起来,道:
“敬妃姐姐说得有理,公主这样小,若万一真病情反复了反而不妙,本宫这就去向皇上请旨。”
甄嬛上前一步,握住沈眉庄的手,安慰道:
“那姐姐快去,我在这儿替姐姐看着公主,还有这许多姐妹一起,姐姐请放心。”
欣嫔是个嘴快热心的,连忙点头附和着:
“对对,嫔妾们在这儿帮着昭贵妃,娘娘您就安心去养心殿吧。”
屋里的人仿佛目光都放在公主身上,唯有叶澜依冷冷地看了一圈儿屋内的人,语气带着几分讽刺开了口:
“裕嫔一向高傲,不喜同咱们往来,不来就算了,但嫔妾听说皇上一向夸兰答应端庄大方,怎的这个时候却不见她来看公主一眼?”
她一开口,屋里的人有些面面相觑,甄嬛瞪了她一眼,肃声道:
“今儿公主的安康最要紧,你们平日如何争风吃醋本宫不想管,但别再本宫眼皮子底下闹事儿!”
屋内的女人齐齐福身应是,叶澜依虽然面上有几分不服气,也没再多言,但这句话甄嬛倒是听进去了,她给佩儿使了个眼色,然后在床边坐下,像方才沈眉庄那般继续帮景宁用绢帕沾了冷水敷额头。不一会儿,卫临捧着景宁的药进来了。景宁小脸儿烧得发红,紧紧抿着嘴,药是喂三勺吐两勺。甄嬛一边用绢帕替景宁擦拭着嘴边,一边心急问卫临道:
“这可怎么是好?公主喝不下药,病怎么能好呢!”
卫临接过身后宫女一直捧着的另一碗药,恭敬地双手递上给甄嬛:
“娘娘,请再让公主尝试服下这一碗,这两种药相辅相成,虽然公主方才吐了不少,但也能喝下去一些,服下了这碗再看看。不过微臣也同惠贵妃禀告过,如若这些药喝下去公主的烧还不退,恐怕就要请温太医来瞧瞧了。”
甄嬛亲手接过药,用小勺慢慢地继续喂着景宁,忧声道:
“劳烦卫太医了,本宫同诸位姐妹就是担心这个万一,所以惠贵妃已经去了养心殿了。”
卫临皱着眉,满脸担心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左右,皇帝浩浩荡荡地跟着沈眉庄过来了。一进门闻到浓重的药味就沉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那么重!公主身边儿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沈眉庄为首,众位妃嫔齐齐跪下,甄嬛也从床边下来拘着礼。沈眉庄垂头恭敬道:
“回皇上,公主前几日便有些不思饮食,臣妾问了伺候的嬷嬷们,本以为只是天气变热没胃口,谁曾想昨日臣妾抱了公主去永寿宫玩,公主却突然发起了热,还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当时臣妾的宫女立即出去请太医,路上偶遇刚走到附近的温太医,情急之下便请温太医来。当时温太医说是奉了御命入宫,急着往养心殿去的,所以没敢久留,只把了脉开了方子便离去了。小厦子和永寿宫的宫人们皆可作证。公主按方子服了药退了烧,眼见着好了些,没想到今日一早嬷嬷来报,说公主的情况又反复起来,可温太医奉旨伺候四阿哥,臣妾不敢擅自打扰,便着人请了卫临卫太医过来。昨日臣妾未经皇上允准,叨扰了温太医,请皇上降罪!”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紧拽着幽幽绿色的念珠,快步走到景宁床前,皱着眉头仔细瞧着女儿,半晌,松开了拳头,慢慢拨着念珠坐到床对面的玫瑰椅上,沉声道:
“事从权宜,你也是为了景宁着想,起来吧。既然昨日是温太医瞧过的,那现在即刻召他进宫继续伺候着就是,左右弘历也好得差不多了。小厦子!”
“奴才在!”
小厦子一溜儿烟似的跑了进来,领了差事又快速跑了出去。
得了皇帝的指令,屋里的女人袅袅起身,乌泱泱围着床边站满了。皇帝瞄了一眼,很快到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她鲜少穿这颜色,他还夸过她温柔动人,当时一高兴把宫里浅紫色的各种珍贵料子都赏给了她…… 皇帝叹了口气,扬了扬手:
“屋里人太多闷得慌,也不利于公主养病,都去外边儿坐着吧。昭贵妃,你陪朕在这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