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带着人在叶答应的宫里搜到了些东西,四阿哥和各位王爷不如先看了再争辩?”
一群男人顿时闭了嘴,齐刷刷往那个声音看去。
是玉姝来了。
玉姝对着一群男人微微一福身,然后径直向甄嬛与沈眉庄走去,行礼道:
“回禀昭贵妃、惠贵妃,嫔妾来迟了,还请两位娘娘恕罪。嫔妾奉昭贵妃娘娘之命,去了叶答应宫里,结果搜到了这个,请两位娘娘和诸位王爷过目。”
玉姝对菊青点了点头,菊青双手把一封信奉给了甄嬛与沈眉庄。沈眉庄接过那封信,面带疑色望向甄嬛,从知道叶澜依行刺到现在,她并未见甄嬛吩咐过谁去通知玉姝,怎地人就来了?甄嬛自己也疑惑,但碍于众人皆在,她只能压下心头疑惑,肯定了玉姝的说法:
“是,正如四阿哥所言,行刺皇上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本宫不敢轻易定夺,必得证据确凿了才好,于是方才本宫便差人让姝嫔先去叶氏那儿搜宫了。”
如今一群人的眼睛都盯在那张薄薄的纸上,伸长了脖子想要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果亲王到底有没有牵涉其中。
沈眉庄点点头,与甄嬛一起看完了那封信,而后递给了恒亲王:
“本宫见过叶氏的字,这的确像是她的亲笔,请恒亲王与诸位也看一下吧。皇上不能亲断,这事儿终究也还是要叶氏自己招了才行。”
沈眉庄的目光落在四阿哥身上,四阿哥冷哼一声,片过身子挡住了果亲王,站在了恒亲王身边儿,可他看了之后却脸色大变:
“这信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叶氏既能做出行刺之事,必是做好了维护果亲王府的准备,这封信绝不可信!”
慎郡王一听,有些急了:
“四阿哥,果亲王为了稳住局面,事事同咱们商量,而你处处阻拦,如今叶氏这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你却还要刁难果亲王,你到底意欲何为!”
原来那是叶澜依留下的遗书。她想着此番肯定是必死无疑,于是亲笔留下一封信,说明此事与果亲王府无关。信中,叶澜依说自己原是一地方知府的女儿,她的父亲在皇帝登基时被牵涉入八爷一党的事中,后来八爷被囚禁,她的父亲也被落狱,后来全家男丁或死或被流放,女眷被变卖为奴,她也从官家小姐落到了人牙子的手中,孤苦垂危之际,是当时还是果郡王的老十七把她救了出来,医治之后又安排进了圆明园。信中还提到她是如何涉及得了十七福晋的青眼,让她带自己入了果亲王府,又是如何争取被送入宫之事。她还提到,本来她恨毒了皇帝,恨毒了爱新觉罗氏所有人,但果亲王夫妇的善心让她不忍,于是才写下这封信,不想连累王爷和福晋。
甄嬛眼角余光留意到果亲王袖管下的手握成了拳,用力到指关节都发了白,面上却还是那般不温不火,转头对苏培盛小声道:
“把叶氏带上来吧。”
角落里的叶澜依被几个小太监推推搡搡,最后一脚踹到了众人面前。此时她的旗头歪了,几缕发丝散在颊边,双手被绑在身前,白皙的手腕被粗粝的绳子勒出了触目惊心的血印,皱巴巴的衣裳上也沾了血,看起来十分狼狈,全然没了往日笑吟吟的宠妃模样。得到甄嬛的示意,小太监扯掉了叶澜依嘴里的布团,她顺势对着寝殿的方向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呸!狗皇帝!”
“放肆!”
恒亲王皱着眉呵斥了一声。
甄嬛平静地坐着,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盯着叶澜依开口道:
“叶氏,你刺杀皇上,大逆不道,你可认罪?”
叶澜依冷笑连连:
“我父亲遭人污蔑,那狗皇帝忌惮手足,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不分是非黑白,害我家破人亡,难道我不该恨吗?我只怪自己没能一刀夺了他的命!”
“那这封信便是你的亲笔了?”
叶澜依举起捆得死死的双手,艰难地擦了一下带血的嘴角,不屑道:
“是又如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利用了王爷和福晋,我本想拖着他们一块儿去死,让爱新觉罗家族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但这狗皇帝如此无情,想来就算是亲兄弟为了他而死,也不会有半分愧疚的。”
叶澜依悲凉地望了一眼果亲王,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寝殿的方向,继续道:
“我知道王爷慈悲仁厚,是我设计让王爷看到孤苦重病的我,我知道,要报仇就只能借着他的手。是我对不起果亲王府,要杀要剐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后悔,也不会攀诬旁人!”
叶澜依态度果断,一口便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反倒是果亲王夫妇善良助人,屋里的人皆是沉默,等着看甄嬛与沈眉庄如何处置叶澜依,只有四阿哥不依不饶:
“果亲王府既然有恩于叶氏,叶氏忠心,定是舍出性命来护主的,这番话颇有疑点,儿臣觉得不能信。”
果亲王睨了四阿哥一眼,冷峻道:
“看来弘历是要咬住我这个叔叔不放了。不过,既然人证物证皆有,后宫之事自有两位贵妃娘娘负责,你我同为臣子,此时该为前朝国事分忧才对。弘历,你是继续在此与一位后妃纠缠,还是随我们一同去见大臣?”
皇帝情势危急,哪儿还有时间在这里耗着?叶澜依已经亲口承认,左右都是个死,恒亲王等一干人早已迫不及待,顾不得四阿哥的纠缠,给甄嬛与沈眉庄作了一礼后,袖子一甩,便都哗啦啦往外走。果亲王又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四阿哥,也跟着走了。可他们前脚刚出偏殿,后脚叶澜依就口吐黑血倒下了,原来是她方才用袖子拭嘴时将指甲里藏的星点毒药服下。畏罪自杀,这下子更坐实了她的罪名。女人们和宫人们在屋内发出惊呼,一群男人的脚步滞了滞,又闻得几声假惺惺的叹息,沉闷的脚步声便继续往远去了。
四阿哥看着地上惨死的叶氏,心中对果亲王的怀疑越来越浓烈,但沈眉庄已经重新坐下,抚了抚膝上裙摆若有似无的褶皱,细腻平滑的绣花在指间流过,清了清嗓子,她肃然道:
“四阿哥,叶氏已去,事情也算有了个定论,你先出去吧。你放心,我与你昭娘娘不会轻易放了害你皇阿玛之人,刺杀圣上是要株连九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