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灵妃从养心殿出来,面颊如同春日的桃花般粉嫩,坐着老十七御赐的辇轿去承乾宫给孟静娴请安,因着身子不好,由宫女搀扶着下轿时如弱柳扶风,更加惹人怜爱了。她来得早,孟静娴还未传召她们入内,候在院子里的就只有婉嫔和几个位份低的嫔妃。婉嫔见她进来,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姐姐昨夜侍寝辛苦,竟然也来得这样早。”
这两人在潜邸里便相识,相处起来自然和睦些。
灵妃伸手扶起了正要行礼的婉嫔,温柔道:
“你我姐妹多年,无需客气。虽是春日里,清早还是有些冷,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妹妹虽要孝敬皇后娘娘,却也要顾及自个儿的身子呀。”
婉嫔顺势挽着灵妃的手,沿着新摆的一排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往廊下走去,避开了旁人的耳目。
“皇上昨夜又翻姐姐的牌子,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皇上心里是真的挂念着姐姐呢。”
灵妃轻轻拍了拍婉嫔的手背,温柔笑道:
“皇上对本宫不过是可怜罢了,对妹妹才是真的怜爱。听说云南总督进宫了一批翡翠,皇上专门挑了一对儿颜色极好的叶片给妹妹做了点翠耳环呢。”
婉嫔的眼角余光留意到灵妃手腕上多了一只青翠欲滴的贵妃镯,那可比耳环金贵多了,于是垂头浅笑,低声道:
“皇上的消息还没到,倒是劳烦姐姐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了,姐姐的耳报神可真灵通,那就承姐姐吉言啦。”
流云出来看了一眼前院,见人还未到齐,便说皇后娘娘尚未梳妆完毕,客气地请诸位再等一会儿,灵妃瞧了一圈儿周围,明白流云用意,作为在场位分最高的嫔妃,她笑着说让皇后不必着急,今儿天好,正好姐妹们一起赏赏花儿说说话,流云点头,福了福身就进屋了。
“姐姐,你说这顺贵人也是奇怪,昨日刚见罪于皇后娘娘,今日怎么还姗姗来迟?”
婉嫔自然也注意到还有人没来。
灵妃把食指放在嘴唇点了点,走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才轻声道:
“顺贵人昨日回到宫里就让人去养心殿请了皇上,说自己病了,昨夜本宫听皇上说起,顺贵人想借生病的由头让皇上免了她一个月的中宫请安,皇上提起此事时言语间颇是不满。”
婉嫔皱了皱眉:
“难道她要违抗圣意、不敬中宫?”
“妹妹小声些,如今皇上和皇后对宫中的流言讳莫如深,妹妹可千万别沾染此事。”
灵妃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再度压低了声音在婉嫔耳边道:
“昨日顺贵人问本宫的事儿,从前本宫陪过皇上、皇后娘娘入宫赴宴,的确见过恭纯太妃,和瑞嫔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本宫只见过她两次,印象中她总是不大开心的模样,如今的瑞嫔倒是神采飞扬。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从前府里有个流言,皇上曾想让先帝赐一门婚事,府里的下人说阿晋都开始置办大婚的装饰了,可当时皇上与皇后娘娘还未得指婚,这事儿搁置了一段时间,才有了皇上迎娶当今的皇后娘娘一事…… ”
婉嫔心头一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多谢姐姐告知,其实嫔妾也留意到,流言起来后皇上召见瑞嫔的次数都变少了,她从入宫就是盛宠,如今却…… 真是人言可畏啊。”
二人都轻叹一声,沉默间,玉姝也到了,一身碧色绣芙蓉锦鲤的宫装和这春日十分应景。不一会儿,流云再度出来,笑着请了大家进屋。
众人请过安后,孟静娴照例赐了座、让宫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时候顺贵人才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臣妾晨起身子不适,请安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孟静娴挑了挑眉:
“哦?本宫还以为顺贵人是记恨昨日本宫罚了你,原来是身子不适,那待会儿叫太医院差人去你宫里瞧瞧吧,莫不是昨日跪坏了身子?”
大家见她来得晚,笃定她是故意要给孟静娴脸色瞧,没想到她面对孟静娴的话中有话倒是毫不反驳,还是恭敬地屈着膝:
“皇后娘娘教诲臣妾是为了臣妾好,臣妾不敢有所抱怨。待会儿请安后臣妾会传太医瞧瞧的,多谢娘娘关心。”
拳头打在棉花上是最没意思的,孟静娴淡淡地让她起身,可她站起时却忽然脚下一晃,伸手扶额间眼看着就要晕倒了,她的侍女赶紧上前一步扶稳了她,有经验的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眼神,孟静娴眼底冷意升起,给了流云一个眼神,流云微微一点头便闪身出去了。孟静娴扬了扬手让自己的宫女过去帮忙,
“顺贵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是跪坏了膝盖?这可是本宫的罪过了。快,快扶她坐下,差人立即去请太医。”
顺贵人有些虚弱地点头谢过孟静娴:
“劳烦娘娘担心了,臣妾昨日回宫觉着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来看,皇上也来瞧过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只手却有意无意地轻抚着小腹,灵妃脸上本来挂着的得意笑容骤然变得僵硬,婉嫔温柔的微笑透露着些许失落,玉姝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一向心直口快的纳兰常在却斜睨了顺贵人一眼,弯了弯嘴角,语气颇有些嘲讽:
“顺贵人怎么不把话说完给皇后娘娘听?昨日你请了太医来,太医说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你哭着闹着请了皇上来,说害怕皇后娘娘,怕再来承乾宫请安会保不住孩子,闹了半日,连皇上都怕了你了。嫔妾还以为今日你会安生在宫里养胎,没想到还是来请安了,既然来了,怎又做出这副模样?是要诬陷皇后娘娘一个不仁不义之罪吗?”
“你,你,你胡说些什么!”
这两个人如今同住储秀宫,隔墙有耳,看来纳兰氏知道不少。
顺贵人被纳兰常在一呛,说话也结巴了,小脸儿也通红了。
纳兰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你这一胎生不生得下来还不知道呢,别在这儿污了皇后娘娘和大家伙儿的眼睛了。”
“住口!”
孟静娴看够了戏,不耐烦地斥声道:
“纳兰常在,顺贵人怀的是皇家子嗣,你就算与顺贵人有恩怨,这时候也要顾及孩子。本宫念你是初犯不责罚你,但不许你在承乾宫继续口出恶言。顺贵人,你有孕,昨日不告诉本宫,今日来了也不说,你是想报复本宫还是对皇上有怨怼?”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人人敛起不该有的神情,顺贵人和纳兰常在也都低下了头,太医没到前不敢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