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情况?
姜昂为什么穿着我家的围裙,还满手都是面粉啊?
我在距离小吃车只有几步之遥的平地上愣了几秒,便快步走近。
许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又或许是我走得太急,动静太大,我妈忽然一抬头,就看见了我。
但姜昂就没发现我的到来。
见我的视线非常急切地盯着姜昂,我妈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没等我发问,她便跟我介绍起了情况,“小昂说想跟我学做饭,顺便帮忙。”
“啊?”他一个有钱人家的娃怎么主动来吃苦啊,体验生活?
知道我会胡思乱想,我妈继续解释,
“你们最近不是要考试了吗,没时间来,现在又多了不少回头客,我这有点忙不过来,就想找个小时工,我跟隔壁卖蛋堡的大姐聊天,被小昂听见了,他说他来帮忙不要工钱,就让我教他怎么包饺子就行。”
可是姜家虽然算不上顶级豪门,但也比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有钱不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哥们怎么会突然来跟我妈学包饺子?
我有些不明白,快步走到姜昂身边。
姜昂看着我,笑得露出了一排光洁整齐的牙齿,“早啊,安安妹妹。”
“……都中午了。”我忍不住戳穿他。
正在揉面的姜昂头也不抬,“对我来说挺早的。”
我直接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来学做饺子啊?是要回去做给唯一吃吗?”
“不全是,是我觉得阿姨做的饺子太好吃了,很像我妈妈包的,就想学一学。”
“那你怎么不让阿姨做给你吃啊?”有钱人家的女主人虽说不常下厨,但是如果孩子特别想吃,应该也可以偶尔实现一下孩子的愿望吧。
我认真沉思着,自然也就没看到我妈在我开口前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下一秒,姜昂揉面的手一顿,随即垂下眸,吐出淡淡的一句,“我妈妈去世了。”
我:……
那一刻,我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个嘴巴,可也只能慌乱地道着歉。
姜昂并没有怪我,我却一直在怪我自己。
甚至于到了深夜,我都悔恨地睡不着觉。
于是第二天我早早地就起了床,本打算在摊位上一边帮忙一边思考怎样弥补昨天的无心之失,却见姜昂比我到的还早。
我一时有些尴尬,但仍记得基本礼貌,胡乱打着招呼,“早啊哥。”
没想到姜昂和我想象中的并不同,不忧郁,也不惆怅,而是特别开朗地回应着我,“早啊妹妹。”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不在乎是他教养好,但我,是断断不能再这样说话不过脑子了。
其实抛开姜昂妈妈的缘由,他来学做饺子的初衷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离得很远,总来买也不太方便。
以姜家的身家,应该也不至于来跟我们家抢生意,他应该就是单纯地爱好做饭。
他学会了,还可以做给唯一吃,就不用盯着我妈去他们家当做饭阿姨了。
更何况他还能帮我妈分担一些活……
这么多条理由,我昨天怎么就问出那么不合适的一句呢。
懊恼没有用,错了就改才是王道。
既然他想念他妈妈,既然他来到了我们家,那么接下来,没什么比让他感觉到我们家的温暖还要重要的了。
我相信我妈,一定能让他觉得温暖。
想到这,姜昂已经在我妈的指导下揉好了一团面,准备学做调馅,做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真没想到,姜奕对厨艺一窍不通,姜昂却是个有天赋的。
我就这么看着他忙前忙后,脑子里不自觉地想到了许星朗。
他也是这么忙的。
渐渐想得入了神,也就没发现,站在小吃车后面,和我一样发着愣的许星朗。
等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已经黑成木炭了。
大事不妙!
我赶紧迎上去,“愣着干嘛,过来呀。”说着便亲昵地挽上他的手。
许星朗不爽地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一抬眸,就瞥见了我有些发红的鼻尖。
他瞬间就哑了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将我从头到脖子围的严严实实,语气微微责怪,表情却宠溺得要命,“怎么不多穿点?”
我嘿嘿笑着,低下头轻轻嗅着他围巾上属于他的气味,淡淡的花香,还是他惯用的那款洗衣液。
但奈何我的整张脸都被他包裹的很密实,便只剩下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冲他眨呀眨。
看得许星朗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把我脑门上的围巾一扣,我眼前的光便被悉数笼罩了起来。
我不满地嚷嚷,“喂!哪有这样全包的!我怎么看路啊!”
“我帮你。”说着,他便揽住我的腰,微微提着我,带我一点一点地挪到小吃车旁。
围巾遮光,但到底不是密不透光,是以当我感觉到眼前的光源越来越大时,我就知道,我们快要到地方了。
谁知这时,许星朗突然停住了。
我似有所感地掀开眼前的围巾,便见他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面孔,有些不悦道:“他……”
“他来学手艺,顺便帮忙。”我言简意赅地解释着。
“学艺?”
“对,又是一个被我妈的饺子征服的孩纸。”我故意调节着气氛,许星朗的脸色果然有所缓和。
但这肯定不够,于是我乘胜追击地关心他,“你今天下午还有课呢,怎么不多歇歇?”
每天都来帮忙,也怪辛苦的。
许星朗的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脸朝向我,眼神却在有意无意地瞟着姜昂,幽幽道:“幸好我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学徒。”
说着,他还刻意加重了“咱们家”三个字。
我有些心虚地错开眸,“我也才知道不久,这不打算今天跟你说呢吗。”
“是吗?”
“真的!我昨天才知道的……”
不说还好,一说,许星朗身上的危险气息更重了。
“昨天晚上我们聊了那么久你都没告诉我?”他咬着后槽牙说出这么一句话。
深秋的风冷得刺骨,忽然刮起一阵,纵使我围着一条超级厚实的围巾,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许星朗的火一下子就灭了不少,下意识便开始解扣子,打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
我赶紧把他的衣服理好,“不用了,你抱抱我就不冷啦!”
许星朗梗着脖子,表情无奈不想抱,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额头,闷闷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我打断他,柔声回应,“因为昨天有好多事想给你分享呀,没想到他。”
言外之意,没把他放心上。
许星朗环着我的手臂一紧,我知道,他听懂了。
几秒后,他那有些傲娇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这还差不多。”
“暖和点了吗?”他的声音也软了下来,还伸手搓了搓我的胳膊。
我点点头,其实本来也不冷,我只是不想他的心变冷。
“明天记得多穿点,走吧。”说完,他向我伸出手。
我们从小吃车的后面包抄过去,他像往常一样跟我妈打着招呼,“阿姨我来了。”
反应比较平淡,倒是跟他之前的态度不太一样。
之前姜奕和姜昂只是站在摊位前,许星朗就醋得不行,这下姜昂都到摊位里面了,许星朗竟然没失态。
看来我给他的心理建设做的还算到位。
如此,我可以安心复习了。
忙碌的一天结束,我们各自回去休息。
趁着投入复习前还能有几天空闲,我每天都早早地来帮忙,许星朗也早早地来陪我。
只不过…
今天的许星朗,似乎变帅了不少。
或者说,变精致了不少。
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一连几天,他都这样,尤其是今天变了个发型,让我更加确定,便忍不住发问,
“你是不是喷发胶了?”这头发怎么支棱起来了。
还有,还喷香水了,这不是洗衣液的香味。
听我这么问,许星朗的擀面杖差点压手上,随即干咳了一声,否认道:“没有啊。”
“什么没有,我明明都闻到(发胶味)……”
“好了安安,你去歇会啊。”许星朗没给我说完的机会,双臂夹着我把我带到一边,但我却眼尖地瞥到了他耳根的那一抹红。
霎时间,我明白了。
怪不得他这几天和姜昂相处得这么和谐,原来把精力用在收拾自己身上了。
不错,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赏!
于是,我趁着不忙的时候给他包了一个超大的饺子,顺便悄悄夸了一句,“新发型挺帅。”
末了又补一句,“香水也挺好闻。”
许星朗的脸更红了,想来也跟最近降温有很大关系。
通风是这个小吃车的优点,但缺点也是太通风了,北方的冬天就要来了,我妈还要一整天一整天地在这站着,这么通风可不行。
看来,给小吃车加保暖帘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可是去哪弄呢。
正愁着,我看到了隔壁卖蛋堡手抓饼的张阿姨。
张阿姨很随和,也很爱说话,眼下她已经装好了帘子,或许可以咨询一下她。
我想了想,便趁我妈去进货的时候跟阿姨开了这个口。
阿姨让我去批发市场买那种菜棚用的塑料布,那样把摊子围起来,冬天能挡风,到了夏天还可以拆卸。
这样的市场我们学校旁边就有,只不过没有江工大附近那家大。
我留下两盒饺子,道了谢,便回到了我家的摊位。
可方向有了,资金上我又犯了难。
江工大那里连摊位租金都比这里贵,市场售价不会也比这边高吗。
不管了,问问再说。
我把这件事写在了我的计划本上,便在我复习的空档去跑市场。
正当我费尽心思整理出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准备去给小吃车量尺寸时,却发现,原本四下通风的小吃车,此刻被四面八方的棉围栏紧紧包裹着。
要不是窗口处那两个忙碌的身影依旧那么熟悉,我怕是会以为,我家小吃车换地方了。
我站在外面研究了一会,好不容易在那严丝合缝的棉布帘子中找到了一条缝隙,刚要去拽开它,帘子从里面被拨开了。
姜昂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我,“傻站着干嘛?体热,愿意吹冷风?”
我:……
“把嘴闭上。”怎么跟吕砚舟待久了,学的和他一样嘴贱呢,明明刚来的时候还不这样。
但这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模式,没有一丝暧昧,满脑子都是怎么在嘴上怼死对方。
姜昂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了怎么做饺子上,对我是一言不合就开怼,许星朗的危机感也逐渐淡化。
最快乐的莫过于我妈了,姜昂天天围着我妈转,嘴甜又勤快,哄得我妈每天都笑呵呵的。
这下保暖问题也解决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正想问这帘子是谁装的,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便停在了路边,我赶紧穿上围裙去帮忙,想着等忙完再说。
虽然姜昂每天都会来,但他回去的时间和贺唯一吃饭的时间对不上,为了让自家媳妇及时吃上热乎乎的饺子,姜奕还是坚持自己来买。
看到这个密不透风的小吃车,姜奕对姜昂展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颜,“这件事办的不错。”
“嗯,不过你夸多了,我只负责原材料,运是吕砚舟运的,安装…是许星朗装的。”
嗯?
“你说谁?”我擀皮的手一顿。
“怎么,连自己男朋友叫什么都忘了?要不然你还是换一个吧…”
“别打岔,他什么时候来装的?”
“就前几天,趁着中午午休来的,下午又回去复习了。”
怪不得,这几天的下午,他总是没精神,一下午能喝掉两瓶咖啡,我还以为是他复习压力大,背着我偷偷熬夜了,还告诉他注意身体……
没想到……
真是个傻子,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喂,愣着干嘛,快擀啊,来人了。”姜昂单手撑在料理台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
我才晃过神,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对于姜昂的称呼,我已经习惯了。
从一开始疏离的“安安妹妹”,到熟悉一点的“妹妹”,再到下一步的“安安”,再到现在的“喂”。
但姜奕却不那么习惯,伸手在姜昂头上就是一个爆栗,“没礼貌,叫吕小姐。”
姜昂疼得直咧嘴,但手上都是面粉,他又不想沾到脸上,便只能背对着姜奕挤挤眉弄弄眼,抗议般地嚷一嚷,“哥!”
我赶紧打着圆场,“没关系的姜总,您也别叫我吕小姐了,叫我安安就成。”
姜奕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怕这样唐突了我,但“吕小姐”这个称呼也确实不太适合我们现在的熟络程度。
于是他开口道:“那你也别叫我姜总了,可以跟小昂一样叫我大哥。”
“好,姜大哥。”我笑着叫道。
姜奕很满意,我也很得体。
只有姜昂,有些欠揍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我的胳膊,“你什么时候听见我叫姜大哥了?叫大哥……”
他还特意延长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像是真的要教我说话一样。
我无语地垂下嘴角,下意识地就想把面粉扬他脸上,“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管天管地,怎么还管我怎么称呼人家呢。
姜昂则非常灵活且熟练地一躲,我本不存在多少的气也消了大半。
不过这次轮到姜奕不开心了。
只听他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姜昂…我就是这么教你对待女孩子的?”
“哥,她可不是女孩子,她自己能抗两麻袋面粉,你见过哪家女孩子能自己扛两大袋……”
“你再说!”姜奕气的直瞪眼,要不是小吃车前面有展台,他的拳头怕是会直接落在姜昂脸上。
许星朗下课过来的时候,我正看姜家兄弟俩斗嘴,笑得不亦乐乎。
看见他时,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股暖意。
趁大家不注意,我悄悄靠近他,轻声说了句,“辛苦啦。”
许星朗有些不明所以,但看我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他也明白了,便说道:“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如果能有点奖励就更好了。”
说到这个,我来了兴趣,“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呢。
但许星朗却神秘兮兮的,只说,“一会告诉你。”
于是,便有了收摊后,静默无人的小树林,那一声声,“再亲一个好不好,宝宝…”
“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