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看着确实气派。”曹子建望着陈府的大概构造,暗道一句。
不过很快,曹子建便是将目光从匾额上收回。
毕竟自己这大晚上的来这边,可不是欣赏建筑物来的,而是寻找汽车的身影。
虽然说,我国最早的车牌出现在光绪二十八年,即1902年。
但那时候,只在淞沪租界出现过。
其他国内各个城市,都没有要求强制上车牌的政策。
一直持续到20世纪二十年代,为方便管理,车牌的概念才开始逐渐出现。
当时实施上牌的也就京城,淞沪,啤酒之城等大城市而已。
而临平,显然不在列。
所以,曹子建要寻找车子的身影,并不是打算通过车牌来确定,而是通过车子的样式。
要知道,这会国内还没有能力自主生产汽车。
依赖的都是进口。
这些车子的品牌包括福特A型车,雪佛兰,道奇,别克等等。
牌子不同,车子的外观也不一样。
曹子建依稀记得,当时自己通过心如明镜看着高卢鸡神父被带上的那辆黑色汽车,是一辆雪佛兰牌子的车子。
而他刚刚已经去过那洋行老板和史家了,也看到了停靠在两家门口的汽车。
都是福特A型车。
所以,陈家的嫌疑是最大的。
只是,曹子建搜寻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停靠在陈府边上的车子。
“咦?车呢?开出去了?”曹子建暗道一句。
至于有没有在院里停着,曹子建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首先,这大门就不是能够开进车子的样。
其次,车子在这会是稀罕货不假,但总归只是个代步工具而已,不可能摆在家里跟祖宗似的将它给供起来吧?
那显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过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曹子建还是发动心如明镜,查看起了陈府内的情况。
果然如他所料,府上也没有看到汽车的身影。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车子被人给开出去了。
“等吧。”曹子建心中暗道,这就找了小弄堂,静静等待了起来。
由于干等实在有些过于枯燥,曹子建开始给自己找起了事情。
那就是用心如明镜观察起陈府内的情况。
毕竟,那八名士兵装扮的人他都有印象,他想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在陈府。
如果在的话,那大概率高卢鸡的神父就是被陈府的人给绑架的。
一圈看下来,曹子建没有看到那八人,倒是被端坐在中堂一张紫檀八仙椅上的中年男子给吸引了注意。
该中年男子即便是坐着,依然能感受到它身形如古松般挺拔。
最引曹子建注目的还是此人的容貌。
额头宽阔如砚台,两道浓眉斜飞入鬓,眉尾微微上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虽然看着五十来岁的样子,但瞳孔却明亮的如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一般,十分有神。
“此人额头宽广且日月角凸出,此乃象征孝顺和心胸开阔。”
“眉毛顺畅自然?,?眼睛清澈有神?,?鼻准丰隆圆润?,下颌饱满,耳垂肥大.....”
“此乃大善之人的面相特征,看来此人就是店伙计和包通晓口中的陈家现任家主陈因聪了。”
就在曹子建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来到了中堂,朝着陈因聪微微行礼之后,便是跟对方交谈了起来。
曹子建心念一动,发动了绝对听感。
这使得曹子建听到陈因聪朝着那管家开口道:“阿贵,有那臭小子的消息了吗?”
“老爷,我去咱们陈家在临平的商铺都问过了,他们说三少爷没来过店里。”被称作‘阿贵’的管家答道。
“那臭小子常去的茶楼呢?问过了吗?”陈因聪眉头微皱道。
“也问过了,都说三少爷这两天没去光顾。”阿贵答道。
“那这臭小子跑哪去了?前天白天就开着家里的车子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陈因聪表情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阿贵跟着陈因聪也有二十来个年头了,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哪里不明白自家老爷在担心什么,赶忙出声宽慰道:“老爷,三少爷出门前,不是带了阿泰他们嘛,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没有危险,那三天了,怎么人都看不着?”陈因聪沉声道。
“可能....可能....”阿贵想了一下:“可能在谈什么生意,耽误了一点时间呢?”
“那臭小子要是有这心,就好咯。”陈因聪长叹了一口气。
言语中,满是对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老爷,要不我先扶您回房休息,我在托人打听打听,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阿贵开口道。
“我在坐一会。”陈因聪摆了摆手:“你找人打听去吧。”
“是,老爷。”阿贵恭声应了一句,便是退出了中堂。
于此同时,曹子建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发动机的轰鸣声。
这让曹子建将目光从陈府上收回,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两道明亮的车灯自远处照射而来。
车灯越来越近,曹子建看到了那辆车子的全貌。
正是雪佛兰汽车。
不过相比起车子,让曹子建更惊讶的还是驾车的哪个青年。
自己居然见过。
正是在软卧车间跟青帮叫板的陈新旺。
“陈新旺,陈家...”曹子建自语道:“这人该不会就是陈家三少爷吧?”
“如果是的话,就陈家的家底,他绑架高卢鸡神父的目的是什么呢?”
曹子建带着疑惑,盯着汽车在陈府门口缓缓停下。
而后,陈新旺从车上下来,跟正准备出门的阿贵碰了个正着。
“贵伯,这大晚上的,还出门呢?”陈新旺笑着朝阿贵开口道。
“三少爷,您这几天上哪去了呀?老爷找你找得都快急死了。”阿贵苦声道:“就差将整个临平给翻个底朝天了。”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爹还这么操心呢?”陈新旺笑道。
“三少爷,您也别怪小的多嘴,您下次出门前,能不能跟老爷交代一声,您不在的这些天,老爷他担心您的安全呀。”阿贵开口道:“毕竟老爷就您.....”
阿贵好似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是忍住了。
陈新旺应该是意识到了对方要说什么,抬手拍着阿贵的肩膀,毫无少爷架子道:“我知道了,贵伯。”
阿贵这才挤出一个笑容,道:“三少爷,老爷还在中堂,我这就将您回来的消息跟他说一声。”
说着,阿贵便是转身朝着中堂跑去。
而此时,陈因聪早就听到门口的动静,起身出来查看了。
阿贵看着脸色铁青盯着陈新旺的陈因聪,开口喊道:“老爷...”
“阿贵,你去休息吧。”陈因聪朝着阿贵说了一句后,指着陈新旺,道:“你小子,跟我来中堂。”
.......
陈府中堂内。
陈因聪表情不善的看着自己儿子:“你这臭小子,从国外回来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在家里待得时间,五天都不到,天天不着家,成何体统?”
“这次更过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出门就是三天。”
“说,这三天跑哪野去了?”
虽然言语中充满了呵斥的味道,但是陈新旺能感受到老爹对自己的关心。
这就打了个哈哈道:“爹,这不在国外呆得时间太长了,对于祖国的大好河山太过向往了嘛,没忍住,多玩了几天。”
“你当你爹是三岁小孩呢?这么好糊弄?”陈因聪没好气道:“给我老实交代。”
“爹,我怎么敢糊弄您呢,您那双火眼金睛,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说谎。”陈新旺忙道。
“好,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从明天开始,你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跟我学习如何打理陈家生意。”陈因聪开口道。
此话一出,陈新旺脸色顿时苦了下来:“爹,我还没玩够呢,不急,不急。”
“还不急?”陈因聪眼珠子一瞪:“我你这年纪,不仅已经身为人父,还接过你爷爷留下来的产业,主持陈家大局了。”
“爹,那还不是因为爷爷当年身体不好嘛。”陈新旺笑道:“您就不一样了,身子骨还如此硬朗,正是当打之年,咱们陈家的家业有您盯着,比我可稳得多。”
“你这臭小子,多少人都想着继承家业,可你呢,每次说到这个不是推脱,就是顾左右而言他。”陈因聪重重的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两个哥哥走得早,这陈家家主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
陈因聪的后半句话,让陈新旺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好似他的两位哥哥是他十分尊敬的对象一般。
“原本当初送你去国外留学,是想着让你去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陈因聪继续道:“可你呢?学到了什么?”
“一回来就跟我嚷嚷着要弃商从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出国。”
“爹,我只是想继承两位兄长的遗志,这有错吗?”陈新旺正色道。
“救国不一定要从戎,实业也可以救国。”陈因聪开口道:“你要清楚,实业为母,教育为父,通过发展实业来积累财富,进而兴办教育,培养人才,同样可以挽救民族危亡。”
“爹,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我阅读了马列着作,你说的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不适用于当下的华国。”陈新旺接口道:“当下想要救国,就得武装,就得先打倒列强,除军阀。”
此话一出,陈因聪表情还没什么变化,但是一直用绝对听感听着两人交流的曹子建却是大受震撼。
他没想到,这个陈新旺的理念已经如此超前了。
“打倒列强?除军阀?”陈因聪自嘲一笑道:“你拿什么跟他们抗衡?你知不知道,打仗是多么的花钱?”
“别看咱家现在家大业大的,但是如果真的将钱全部投入到战争中去,不出五天,就能将积蓄一辈子的家底给全部打没。”
“所以,你想要打倒列强,除军阀之前,首要任务就是先赚钱。”
“因为钱才是维系权力、扩张势力的命脉。”
“乖,听爹的话,咱们先赚钱,赚到足够的钱之后,你想干什么,爹都不拦着,行了吧?”
“爹,那你说,赚到多少钱,才算足够呢?”陈新旺问道。
这问题问得陈因聪一时之间也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就是想借赚钱这幌子,让陈新旺打消从戎的念头。
“爹,我知道,您不想我走两位兄长的老路,但是您以前怎么安慰我娘的?”陈新旺掷地有声道:“您说,gm就是有牺牲的。”
“而且这些牺牲不是白白牺牲。”
“是他们在用血,扫荡社会上的旧染之污。”
“是他们在用骨,堆砌出一个自由平等之世界。”
“您说过的话,您都忘了吗?”
陈因聪闻言,闭上了眼睛,深深了吸了一口气。
陈新旺见状,还以为自己终于说服自己父亲了呢。
哪曾想,陈因聪直接喊来了两名陈府的护卫。
“给我讲三少爷关到房间里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是,老爷。”那两名护卫齐声应道。
“爹,你不能这样,我明天还约了朋友出游呢。”陈新旺忙道。
陈因聪仿佛没听到一般。
“爹,有话好说嘛?起码你等我明天出游完再把我关起来吧?”陈新旺继续道。
陈因聪依然没有阻止护卫将陈新旺带走。
“爹,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等我明天我出游完,我就跟在你身边学做生意。”
不论陈新旺如何请求,陈因聪都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随着陈新旺被带走之后,陈因聪眼角划过一滴浊泪,喃喃自语道:“旺儿,你别怪爹狠心,爹实在不想在做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了。”
“爹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在我前头了。”
........
陈新旺的房间内。
“阿强,阿松,我平时待你俩不薄吧?等夜里的时候,你俩帮我将门锁打开,我明天真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三少爷,抱歉,老爷有命,我们不敢不从。”其中一名护卫开口道。
之后,不管陈新旺如何说,两人都没有丝毫要放他出去的意思。
这也让陈新旺彻底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