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慢慢远离高山,奔赴海水的怀抱。
天不知不觉间又黑了,再铺上了一层灰蓝之色,升起圆月。
村落的日子简朴,劳作吃睡,皆顺其自然。
裴明农活学得快,一日比一日好,肤色也肉眼可见的黑了几度。
白日劳作,夜晚小酌,一个不留神就过了半月。
这日——
“叽叽喳喳——”树桠上的鸟儿们鸣叫着,建巢的夫妻鸟互帮互助,加筑过冬的暖巢。
院子中,鸟鸣阵阵,落叶飘飘。
一片黄叶悄然飘到了裴明的鼻尖。
“呼……”落叶掩盖了气息,却没叫醒贪睡的人。
裴明双手环胸,撑着肩头睡着了。
白日扶光不亮,秋意缱绻,招人安眠。
“主上醒醒,该走了。”片刻,霜走至了身前,摇着他肩头。
此时,困意迷倦的裴明一抖,清醒过来。
“噢,好。”他回着话,起了身。
今日是与医馆与巫融约定好的日子,众人都在屋中梳妆一番换衣,才准备出门。
“呀,裴兄这是怎么了?接连好几日总是贪睡啊。”
须臾,郎景从廊旁走来,凑到身侧,手在裴明眼前晃着。
几人聚首,齐齐地向屋外走去,许知则走在最前。
后头,郎景的手晃得晕厥,裴明不忍一掌打了下去。
“去去去,我只是昨日没睡好罢了,不打紧。”
“哈啊?没睡好,那刚巧好啊,这到了村长家你可没得心思应付咯,算是我们赚了。”
郎景吆喝着,打趣的话张口就来。
之后,裴明赏了他一掌,两个大男人就这般在廊上嬉闹起来。
欢声笑语充斥医馆院中,他们的追赶声也闹得鸟儿惊飞。
直至,这份聒噪撞到了许知。
裴明一个脚滑,将正在开门锁的许知,顶到了门头上。
“咳呃!……”许知头撞了上去,手上的锁匙应声掉地。
刹那间,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气氛紧张。
“对,对不住。”裴明往后退了几步,一副心虚惶恐地样子。郎景也不例外,眼神不敢直视许知。
只见,许知缓缓蹲身,拈起锁匙。顷刻,人起来后便甩了一副要吃人的神色过去。
“哇啊!!”传出两道惨叫声。
片刻,几人围在医馆门口。两个身材最为魁梧,身姿最高的男人,头顶各顶了一个肿包。
许知专心锁门,几人就围在台阶上候着。
医馆难得关门,馆内五人齐齐聚在门口,总是叫路人瞩目的。
“霜!你们要去哪啊,阵仗这么大。”忽而,街下的一名女子询问而来,她臂上挂着菜篮。
见人问话,喊的还是自己,霜便回了头。
“是苜枝啊,我们要去村长家,巫融姑娘请吃饭呢。”
“噢~是这样啊,那祝你们一路顺畅,得偿所愿咯。”名为苜枝的女子说着,语笑盈盈。
霜点了头,回着淡淡的微笑。
苜枝与她们有着一样的目的,是来自女泽国的子民,身份不凡。
须臾后,门锁扣上,许知便收下钥匙领着几人前行。
巫锦的住所与他们离得远,走去要耗费些时刻。
乡野的路上,行人寥寂却接连不断。
一路上,众人前前后后受到不少人的招呼。许知就似领头的羊,一身白衣翩翩,出尘绝代。
其后脚跟着郎焕与霜,他们二人还是一样,只喜黑色,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而再后头,便是互相架着彼此的裴明与郎景。
他俩趣味相投,性质相符,玩起来能闹个天翻地覆。
郎景穿着他最喜爱的橘色衣裳,裴明则是深蓝之色,如红日落山后的天色。
几人前前后后走着,因为嬉闹谈笑,行路的时刻跑的快乐些。
不久,五人便出现在巫锦屋前。
巫锦身为村长,居住的地方别具一格。
竹材为筑,草皮为盖。一座陋居,宽大空寂。
唯添姿色的,便是满院栽种的花骨朵儿。
“奶奶!他们来了。”此时,专门候在门口的巫融吆喝着,兴奋地朝堂屋走去。
“哎呦,来啦~快快快都在院中落座吧。”巫锦笑着,和蔼可亲。
她手上正巧端着一盆柿果,和上好的茶水。
竹门推入,引入眼帘便是竹木搭建的堂屋,而后便是左旁的院落小歇。
“都有打搅了,村长奶奶。”许知礼节地笑着,向她行礼。
“哎呀,何必拘礼呢。你们能来就好,快,都坐下吧,尝尝柿果。”
巫锦身材削瘦,喜戴银饰,穿着藏蓝。听闻其衣裳上的图纹,是自己绣制的。看着别有风味,古老神秘。
“阿融她呀一早就起来备菜了,我们闲聊一会,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好了。”巫锦继续说着,领着几人上座。
此时,霜自告奋勇地,并未跟随:“那个,村长奶奶,我去后厨帮巫融吧。”
“啊?哎呀,那怎么行,今日你是客人,怎么能下厨呢。”巫锦说着,人老了反应也慢,神态并跟不上。
可谁知,她前脚刚拒绝,后脚自己的乖孙女就扑了上去,一把挽住了霜的臂弯。
“奶奶~没关系的。我跟霜的关系可好了,她答应我了,今日顺带教我一些佳肴的制作法子。您可不需拒绝啊,这百年难得一遇呢”巫融兴高采烈着,撒娇嘟嘴。
然而,巫锦还是觉得不妥,她脸色为难可再要说什么时,身后的郎景便吆喝了她。
“巫奶奶!柿果在哪啊,我等得花都谢啦~”郎景一副玩世不恭得样子,利用嘴馋替姑娘们圆了心愿。
“嗨呀,来了,就数你最贪吃了。”果不其然,巫锦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将她们给抛诸脑后。
这般,二人得偿所愿的挤到后院,调烹美味。
巫锦的小院内清凉,竹子围建的房屋,在夏季是最纳凉的居所。可入了冬季,便寒冷几分。好在此时白日,并不疏冷。
巫锦落座后,裴明就殷勤地搭话。虽说他已经与巫锦聊过几回,关系不至生疏。可想要其根深蒂固下去,就得将此段关系维持下去。
而这过程中,许知则一直环视四周,看着竹屋的内外的陈设,若有所思。
院中聊的火热,险些快将秋季的清凉都给烘干。
桌上的柿果吃的只剩皮肉,茶水也渐渐空盏。
许知正端详四周时,巫锦的手却忽而搭了上来。
“瞧瞧你们,是谁玩闹,将你们绑在一起了呀?”巫锦说着,笑得深明。
一见,巫锦一手把着他,另一手的对象却是裴明。
二人相视了一眼,都颇为茫然。
“村长,什么绑在了一起啊?”许知反问。
“嗯?你们不知道么……也好,也好。只是个小玩意罢了。”巫锦的话云里雾里,再想追问时,她却收开了手。
裴许二人一脸懵,却没细细追问。在这个并无神力的地方,这样庞大的结界自然要有人维持。
毫无疑问,那人就是巫锦。因此,她那能看清神力的眼中,定然瞧见了不同的东西。至于那东西是何,要命与否,从她的神色能够看出,并不碍事。
院中花卉滴水,狸猫懒散的躺在软垫上贪睡,晒着暖阳。
屋内栽种的竹子过了生果的季节,可家中的翠竹上,却仍然挂着不少果脆,并未采摘。
竹叶飘飘,微风不燥。巫锦与他们谈笑风生,笑得不亦乐乎。
直至聊了许久后,后厨的饭香才徐徐飘来,勾引味蕾。
“奶奶!饭菜烧好啦,我们移步吧。”巫融喜悦地从内院跑来,她双手搭在巫锦肩头,垂头盛放地笑着。
巫锦轻拍了她的手,回着:“好好,大家都一起移步吧。阿融吵着今日,可有很久了呢。”
郎景:“想来也能看见,巫姑娘学会了不少佳肴啊,迫不及待要展示一番啊。那我们几个就恭敬不如从命,定不辜负姑娘一番美意咯。”
巫融一笑,“哎呀,你言重了。不亏多亏了霜,她帮我的厨艺进步了不少呢。”
众人三言两语,一行人前前后后的又辗转后院。
饭香四溢时,跑到田间撒欢的金贵,顺着饭香寻了过来。闯入屋中就汪汪大叫,许知原是带它的,只是狗儿猫儿总是管不住,一个不眨眼就扑入田草之间,不见踪迹。
当下,风影潇潇,花卉点点。欢乐团聚,狗儿讨食。俨然一幅美好的画卷,铺在其间。
几人谈笑的乐趣总不过一些琐碎小事,没人提及宝物,就仿佛并不是为它而来。
不过一切尚未成定,巫锦年迈总有离去的那日。为此,若不想大动干戈,那就将她当作小孩一般哄着。没准哪日她乐意,一切便都手到擒来了。
菜肴一碟碟的上桌后,男人们的胃口最大,三两下便将饭菜一扫而空。但也从着礼数,并未抢夺并未独占。
途中,金贵因并未抢过巫锦家的狸猫,坐在另一旁眼巴巴望着到口的肉块,就成了别猫的了。
它哼唧着,直到许知将自己碗中的肉块让给了它,它才展露笑颜。
不久,茶余饭后,几人合工将碗筷刷洗,清扫厨屋。
之后不久,却也没闲着。许知注意到了巫锦房屋中老旧的陈设,便主动请缨,领着男人们修补劳作。
霜则得知巫融想要一梳妆匣盒,便将此想法说于了许知听,拜托他帮着做了一个。
众人二话不说,又是砍树又是削竹,几番敲打比对,便打了一梳妆小盒出来。
巫融看着,喜欢的捧在手里不撒手,将平日都不肯佩戴的钗宝,一一放入。
就这般,茶歇嬉闹,劳作生趣。虽做活,却不累。反而心旷神怡,乐在其中。
一切都忙碌完后,斜阳也挂在西边。几人新穿的衣裳湿了一片,却都乐得自在。
红日将要落山时,来访的客人站到了门口。
“那我们便告辞了,村长奶奶。”许知说着,身后站着其余众人。
巫锦闻言反是一脸不舍,“真的不留下来用了晚膳再走嘛?”
“不了,多谢您的一番好意。这秋季夜凉,此时不回的话,怕是夜路难耐啊。”
“唉……也是,那往后我再让阿融请你们到访。这外头的驴车便借给你们将柿果拉回去,明日上田时,停于我家亩旁就好。”
“嗯,多谢奶奶!”许知肯允,向她讨了个拥抱。
片刻,几人便前后行了礼,上了车。
夕阳西下,秋黄画卷。斜阳将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汗滴禾下土的美满,也充实着众人内心。
柿果足足载满了三大箱,光吃是吃不完的。因此,许知认领了两箱,打算按照古籍法子,制成药材。
小桥流水,塘池歇鱼。今日看似悠闲晃过,可实际却弥留了旁的因果。
裴明不知怎得,又困的靠在车旁歇下。
他似乎吃不饱,睡不稳,仿佛少了什么东西,无法支撑下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