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一夜地温存,狂风暴雨后黎明将晓。
缠绵一夜的潮热退下,舒心爽朗的意识重回其间。
屋外,鹅毛大雪肆虐,暖和的被窝倒成了人人贪恋的蜜饯。
裴明精力旺盛,折磨完人后,还贴心地将人洗了一遍。
此时,二人正同处一个榻上,相贴而眠。
夜晚时,许知倚靠在怀中,酣梦的气息与一身的狼藉鲜明相对。
裴明瞧着臂弯中的可人,目光如蜜,骨血微温。
他抚上人的面颊,凝眸落于眼畔。
那儿眼尾泛红,肿着一片小丘。
许知肯答应此事,裴明是始料未及的。直至当下,他都尚未确信,是许知自行开口答应的。
毕竟……过程中他一直在哭。喊着哭、打着哭、脱力着哭。
自己好像做的太过火,以至于其人的眼尾近乎哭肿。
指腹摩挲着许知的尾睫,依恋与哀荣交杂。
许知,当真不一般啊。他竟然是羲和君主“玹灵子”。
当今世上,玹灵子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是命运选中的共主,宿命钦定的万人之敌,也是后日的、始帝。
裴明一边想着,一边又捏过那柔软的金发。
他该怎么形容,这缕金丝。该说是熠熠生辉,还是高顶莲花。
金发,真的很美。美中,也无形带动他们的距离。
想着,他便牵过发丝,贴唇落于一吻。
困意袭来,若是再不安睡,天便要亮了。如今,胡乱想写未来之事,只是杞人忧天。
他向前挪了挪,搂过那腰肢,贴着人而眠。
思绪沉梦的最后,留下了一句话。
只当是一场甜梦,是一夜春风。这些算得了什么,又算得上什么?
温夜寂静,寒风不休。天明的确如猜测所言,在梦香的交杂中,悄然而至。
不过,既风雨一夜,如何又能那么快醒来。
因此,他们沉沉睡着,缠绵悱恻。
冬日天光不显,屋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时刻。
“热……好热。”睡梦中,许知忽然推搡起厚重的被褥,沙哑着嗓音听不清讲些什么。
这一下动弹,裴明并未苏醒。
许知颅中的浑噩与身躯的滚烫,复杂纠缠了他一夜。此时,这份难以承受的发热持续到了高潮,才叫他踢踏被褥。
他热的直出虚汗,可身子又软绵无力,推动的手都不见成效。
不久,在水滴石穿的努力下,空出的缝隙被褥,放进了凉风。
裴明受冷,蹙了蹙眉。
“别闹阿知,好冷。”裴明不愿醒来,撑着精气宽慰一句后,便又扯回被褥盖了回来。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掀动的物什又压了回来,一腔努力化为空洞。
许知身躯愈发滚烫,越是捂着严实,他便越喘不过气。
但同时,他的思绪也混乱不堪,像被无尽梦魇折磨拉扯,翻涌不起。
虚汗延出,呼吸急促。意外间,裴明的手蹭到了许知的耳廓。
那如灼烧的触感,令他刹那躲开手背,人也忽如惊醒。
“阿知!你怎么了?”他说着,掌指再度探去,实实在在触到了滚烫的面颊。
裴明一个惊愕,又继续观察他的面貌。最终,得出了结论。
是发热,怕是事后病……
许知身上弥留了一夜的温存的痕迹,其中不乏有些触目惊心的咬痕。
裴明滚了滚喉,夜晚看不正切,现在才发觉当真是禽兽不如。
他懊悔了半刻,叹了口气,摇着许知。
“阿知,醒醒。”
许知原本就半梦半醒,在推搡下梦魇的纠缠就如草根。裴明是割草之人,蹙的就将其扯出。
“唔、好难受。”许知喘着气,颅中混沌不堪,晕厥发烫。
身子上,更是不见爽朗。
脖颈的创口疼、后腰的淤青疼、腿部的肿胀疼。
全身上下,无一完好。
“阿知,你发热了,我去给你寻些药来。”裴明说着,欲缓缓抽回手臂,起身离去。
岂料,许知千钧一发之际,扯住了他。
他半梦半醒,金发迷乱的铺在床榻各处。
“别惊动、他们。”此言代指属下三人。
裴明温柔的软了软眸色,他揉动金发。
“嗯,好。”话落,随地凌散开的衣、衫、裳,就被他重新拾起,匆匆离开了此地。
冬风夜露,大雪纷飞。
屋外没人,这令裴明忐忑的心,得到一丝缓解。
此事过后,他想尴尬的并非只有他们,还有下属们。
三人忙碌的照顾了他一日,几乎说殚精竭虑。可至后夜,他仍然遏制不住情潮,索爱去了。
而更别提的是,许知身上的伪装,在他的攻势下破裂了。
做贼心虚与弥天大错,让他更加不敢面见众人。
他悄悄摸在廊上,如同小贼一般东张西望。
此事犯下,他是有过懊恼的。今日过后,该如何相处?得知了许知真实身份,他又该如何抉择,夺宝那日的行为?
难,十分的难。
脑中混乱无章时,他摸到了药房。
推开掩着的屋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照旧的陈设。同时,还有意外在此面面相觑的三人。
裴明:“……”
郎氏兄弟:“……”
霜:“……”
一片凉风刮过,相视的面庞下,几人都选择了缄默不语。
裴明以为,他们会在各自屋中或者院中各处忙碌。药房之内,该是最不见人的地方。
但恰恰相反,昨夜一夜混乱的奏曲催的三人根本无法安眠。他们不约而同的躲到此处,想着裴明或许不会来此。
四人相识,八目相对。一场诧异的寂静就此展开,顷刻又在慌错下散场。
郎焕忽而配起药来,郎景蹙的磨动药渣,霜则愣愣地放药。
此情此景,人们都恨不得自己有事情可做,也好遮掩一身的奇状。
“咳……”裴明轻咳了声,感知到视线后,也自行不引注意地凑到了霜的身边。
他虚声:“霜,治发热的药在哪?”
霜明显怔愣,而后又紧急的转为若无其事,寻向了药柜。
她捏来夹子,扯来干纸,在满面高柜中配上了药。
裴明在一旁等着,身子放松不下。
他能感受到,背后有两道灼灼的目光,朝他瞩目。
须臾,霜折了两包药草,递给了裴明。
她同样虚声,“主上,上头这包是治发热的,下头是润喉的,还有这枚膏是……治肿胀的。”
霜说着,其意可明。
闻言的裴明一阵惊心错愕,心虚与羞愧交融,引得身子骨发红起来,心也难免的胡乱跳着。
看来昨夜风雨,不止刮动他的心扉。骤雨飞散,波及了三人。
“呃、好,多谢。”裴明接过药包,第一次觉得与霜的对话,都如此艰难。
之后,他顶着灼灼目光,离开了店面。
取了药,他就还要去后厨忙碌了。许知得进些什么,才能服药。
一路通往后厨的廊路,都是四通八达,风水流通。
平日走在此路上,总冻人的很。
可今日,裴明踏在廊上,只觉得燥热无比,十分难耐。
他快马加鞭赶到了后厨,哐当一声掀开木盖,打算起炉烧火,烧些白粥。
然而,他提木盖的手却顿在了空中。
锅中有东西停着,而那东西令他更加通红无措。
一碗温着的白粥,早已为他备好。旁处,还蒸着些包子。
他们、听到什么程度了啊……
裴明一阵翻涌,心乱如麻。妖生第一次做此等事情,竟还弄得人尽皆知。
他羞愧,甚至有些颜面扫地。
不过,出于屋中还躺着人,裴明只好端出那碗白粥,挺直了身子向主屋进发。
许知的屋中有滚药的小炉,他平日研药制药,便自行备了一个。因而,草药可到他屋中烹煮。
片刻,屋内——
粥放在了榻旁的矮柜上,裴明利索的点火烧水,准备烧药。
至少,屋内只有他们。
“阿知,起来吃些东西吧。”不久,他又坐向榻边,搀扶着人起身。
许知的状况不清,总是一副浑噩的样子。
裴明揽着他,可许知却一阵惊蹙地推了推。
“疼!”腰后仿佛骨头断了一般。
裴明又自顾自地红了面貌,他轻了手劲,将人慢慢搂在怀里。
“来,张嘴——啊。”
“啊——”
许知听话的要命,他从未有过如此顺从的样子。那抹金发地惊鸿,也还在心中余温不断。
裴明给他喂着,总不自觉地滚喉。好在许知不是无法自理的病患,过程还算顺畅。
白粥索然无味,许知一口口吃着,这如流水般的膳食,他却盛在口中嚼了起来。
他意识不清。
“阿知啊,这是粥,直接喝就好了。”裴明好心提了句。
许知当真烧的不轻,裴明一脸无奈,笑了笑。
而后,裴明又不厌其烦的喂着,动静缓慢。
索然无味的味道多了,许知便不满起来。
粥喝到一半时,他推开了碗勺。
“不吃了……没味。”
“好,那把药吃了睡会吧。”裴明放回粥碗,又寻来药碗。
不算苦的药滚入喉间,许知没什么反应。他常年试药吃药,早已习惯。
过会,许知便又重回温榻。
裴明候在榻边,竟流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他起身,捡起地上胡乱的衣裳,脏的抛入盆中清洗,净的再做决断。
然而,顺着收了一圈,包含昨夜事后换的单子。他发觉,全是污渍的。
昨夜景象历历在目,他羞愧难当,又独自一人捂着脸面,无地自容了。